第145章 我帶你走出去
許梓衿一手背在身後，從門邊朝窗檯這邊，激烈對峙的許長哲和謝春風走來。
他身姿筆挺，每一步邁的沉重而有力，仿若一位清冷肅穆的無情判官，正走向他們，下達最後的通牒，氣場之強大，窗檯邊的許長哲和謝春風不禁覺得背後發涼。
許梓衿走到許長哲前面，擋住他。對着謝春風溫和一笑，隨後，轉身，目光凌利的看向許長哲。
許長哲在他轉身的那一剎那，就感覺到了一股殺意。
在他還沒完全反應過來時，衣領直接被人揪起，向後推去，后腰狠狠撞上長方形木桌。桌上那隻，只被喝了幾口裝着茶水的玻璃杯因為突然的劇烈晃動，應聲倒地。
許長哲被死死的抵在木桌上，疼的直抽涼氣。
許梓衿看他臉上扭曲痛苦的神色，冷聲道：“許長哲，你錯了！等一下，你就會後悔的！”
后腰傳來的疼痛感還在加劇，衣領被緊緊揪着導致呼吸不暢，憋的臉通紅，許長哲急速喘息，大腦因為有些缺氧，思緒混沌，完全明白不了許梓衿這話的意思。
許梓衿右手一疊的牛皮紙信封，在許長哲眼前晃了晃，然後拍着他呼吸不暢發紅的臉，淡漠的告訴他，“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我媽的日記！你不讓她出門，所以，她只能每天寫一封，封存在信封里，當作精神寄託！”
“知道她為什麼願意嫁給你嗎？不是為了父母的期望也不是為了氣謝春風，更不是萬般無奈下隨便的選擇！是因為她真的喜歡你！想和你一起過完下半輩子！”
“知道她嫁給你以後，多努力的想為你分擔，做好一個賢內助嗎？每天做好晚飯等你回來；客廳總是留着一盞燈，她坐沙發上等你到半夜；她精心栽種花草和樹木，讓冷清的別墅變得生機有活力，僅僅只是為了讓你在家時能放鬆心情，感到寧靜與溫馨！”
“知道她看到你出差半個多月回來后，襯衫上沾着口紅印，身上刺鼻的女士香水味后，有多難過嗎？伺候你睡着，深夜裏，她一個人在微弱的燈光下，哭到失聲的寫完那封信放進信封！”
“知道我的名字為什麼要取自‘青青子衿’嗎？因為那是她想對你說的話！她把對你的愛藏在了我的名字裏！可你卻懷疑我不是親生的！”
“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離世嗎？醫生說過，她至少還能撐一年的！是因為她那天意外看見被你攔下的謝春風寄的信件，導致怒火攻心！再加上積怨成疾，癌症惡化，徹底的離開了！”
......
許長哲因為許梓衿一次比一次更炸裂的話語，臉上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徹底獃滯住，眼中的閃過無數複雜情緒，惱怒、悲憤、震驚、難以置信、悲哀......最終只剩下無盡的悔恨。
許梓衿放開他的衣領，撤開幾步。
許長哲無力的跪倒在地上，一個勁的搖頭，嘴裏重複念着“不可能”。
許梓衿看到他這樣子，冷笑了一聲，把手上那疊信封用力砸在他身上，悲吼道：“這些還只是一部分，我媽總共寫了一千三百一十四封，呵，多美好的一串數字啊！現在看來，真是諷刺！她一直放在梳妝枱左邊的小箱子裏，你但凡多關心她一點，不可能發現不了！”
許長哲顫着手撿起掉在地上的一個信封拆開，時隔多年，信紙早已泛黃，上面的字跡也有些模糊。
[2001年12月30日，天氣，晴。
連下三日大雪，天氣終於放晴。今天是三十號，梓衿出生已經十一天了，這是上蒼賜給我最好的禮物。是我和長哲的第一個孩子，給他取名梓衿，因為我想對長哲說，‘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發現，哈哈。本來想叫許子衿的，但‘子衿’總是被他們誤會成女孩的名字，我就改成了桑梓的梓。
希望我和長哲能越來越好，給梓衿一個充滿愛的家庭，美好的童年生活，快樂的長大。
......]
下面的內容，許長哲已經不敢看了，淚水溢滿眼眶，順着臉頰落下，滴在信紙最後一行上：
[長哲，我愛你。]
[梓衿，媽媽愛你，要快樂的長大。]
許長哲整個人徹底崩潰，曲起膝蓋，坐在地上，雙手插入發間，狂抓頭皮，胳膊肘搭在膝蓋上，掩面痛哭。
臉色蒼白，嘴唇也失去顏色，只會喃喃道“不可能。”
許梓衿沒有絲毫同情，看着眼前許長哲的樣子，只覺得好笑。壓在心裏的一塊巨石終於碎開落下，前所未有的暢快。
他嘴角甚至勾起一絲笑，告訴許長哲一個殘酷的事實，“許長哲，你本該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是你親手毀了！”
許梓衿嘴角笑意更甚，語氣冷漠，嘲諷道：“現在這個樣子，你滿意嗎？開心嗎？哈哈哈。”
“不要再說了！”許長哲抱頭，顫抖着痛苦大喊，“不可能的，她怎麼會喜歡我呢？她有謝春風了，怎麼可能還會看上我呢？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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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長哲和其他人的想法一樣，謝春風和孟欣，一個溫文爾雅，一個溫柔婉約，才子佳人，天生一對，他們宛如天上的謫仙，讓人傾嘆艷羨。自己同謝春風根本比不了，孟欣見過謝春風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還會看上自己呢？
這也是為什麼，婚後，他對謝春風三個字格外敏感，憤怒的原因。
哪怕此刻，親眼看到孟欣寫的那些話，他依然不敢相信，覺得是個夢境。
謝春風聽完這些，眼眶發紅，如果不是雙手撐在後面的窗台上，整個人應該會和許長哲一樣無力的倒在地上。
他整個人完全倚靠在窗台上，哀聲道：“你錯了，許長哲。我和孟欣都一致認為，你很有做生意的天賦，會成為房地產行業的領軍人物。我們都認為，你很優秀。”
“而你卻看不起自己，因為自卑，所以，不敢表白，錯過了喜歡的人。當她因為愛上你，嫁給你后，再次因為自卑，不相信會被喜歡，無數次的猜忌背後，是兩顆漸行漸遠的心！是你，把她推遠的，她是真的想好好和你過一輩子的。”
謝春風含淚苦笑起來，“她只給我寫過一封信，那封信上甚至還幻想了和你以及你們孩子的美好未來。可到頭來，卻被你逼成這個樣子！”
最後一句，幾乎是嘶吼出來的。
地上顫抖痛哭的許長哲聽到這句話，緩慢的從膝蓋間抬頭，濕紅的雙眼，怒視着謝春風，突然諷刺的笑起來，“謝春風！你將我貶的陰暗低下，那你又清高到哪裏去！你要是真的認定她，喜歡她，當年臨走時，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該親自見她一面，做告別！”
“但你沒有，事情變成現在這樣，你也有責任！”
謝春風到底還是脫力的坐在了地上，聞言抬頭，再多的悲痛悔恨，皆化為無奈：“是啊，我當年如果夠堅決，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了。”
他低頭看向地面，聲音極輕的說了句，“我對不起她。”
許梓衿站着，居高臨下的看着許長哲，“許長哲，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把我母親的墓地告訴我。”
長久的沉寂過後，響起許長哲哽咽的聲音，“在......極樂山。”
“極、樂、山。”許梓衿喃喃重複，情緒起伏太大，暈眩感強烈，視線有些模糊，整個人顫着往後退。
腰上被一隻有力的臂膀扶住。
許梓衿抬頭，對上盛清溫和的眉眼。
盛清扶穩他，溫柔的笑了下，他的笑永遠是如和煦的春風般，拂過他心頭，溫暖柔和，給人力量。
許梓衿對他扯了扯蒼白的嘴角，努力擠出一個笑。
盛清右手扶在他腰上，左手緊扣許梓衿的，以這樣的方式，給他溫暖，告訴他，‘我在，你不是一個人。’
許梓衿半靠在盛清懷裏，目光掃過這間房每一個角落，每一處都無比熟悉，好像什麼都沒變但確實什麼都變了，再也回不去了。
恍惚間，周遭一切變換，他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看到了母親穿着那條潔白如雪的長裙，溫婉嫻靜，看向他的目光中滿是慈愛與關懷，衝著許梓衿溫柔的笑着。
許梓衿看着她，眼眶含淚，嘴角向上揚起，也笑了起來。那個笑是久別重逢的再見也是如釋重負般的告別。
他看向窗檯的謝春風，隨後移到離他更近的許長哲身上。
許梓衿左手更加用力握住盛清的，深吸一口氣，對許長哲說：“許長哲，我要帶着我母親徹底的離開這裏，永遠不會回來了。”
“從今往後，你的死活，我不會管。我的生死，也跟你沒有一點關係。”
隨後，他看了眼盛清，想說些什麼，喉嚨卻好像突然被扼住，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但盛清卻從他的眼神中讀懂了，他想離開這裏，他想讓我帶他離開。
盛清扶着他，轉身，一步步走出這種別墅，走出那暗無天日、沒有自由的童年，走出黑夜密佈的深淵。
別怕，有我在，我會扶着你，帶你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