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逢
羅天逸是白鳳軒的副官。
但,他還不只是副官,他更是白鳳軒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聽到沈懷景那般說話,羅天逸手裏的鞭子可是按捺不住了。他正愁沒機會教訓姓沈的,如今這樣送上門來,還說話這麼沖,不教訓他,教訓誰?
也就在此時,一個士兵急着跑出來吼道:“羅副官,團長讓沈少爺進去。”
羅天逸聽得這話,剛剛想揚起的鞭子便給收住,嘴裏罵了一句:“早晚死在男人手裏。”隨之,他遞過來的眼神,彷彿已把沈懷景給剝成了幾大塊。
羅天逸很不喜歡他,沈懷景看得出來。
不只不喜歡他,而且還特別恨他。
他自問,與這羅天逸從前不認識,更沒有聽過羅天逸的名字。
決定來求白鳳軒,還是周楚洋給他提及了一下羅天逸。
白鳳軒喜歡男人,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據說,江城名角謝小樓便是白鳳軒的新歡,隔三差五的,白鳳軒就會叫謝小樓過去,二人耳鬢廝磨到大半夜,謝小樓才會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家。
謝小樓長得俊俏,從小學的旦角,身段極好,所以深得白鳳軒喜歡。
至於這羅天逸,據說是與白鳳軒同吃同睡,就連白鳳軒叫那謝小樓過去解悶,羅天逸也一併陪着。
三個男人,那故事,簡直不可言說。
當然,這是坊間的閑話。
白鳳軒喜歡男人,沈懷景當然知道。
只是他沒有想到,八年前這事還是天大的秘密,如今倒是眾人皆知了。
所以,當他只能去求白鳳軒時,他才會想連夜逃走。畢竟,八年前,他與白鳳軒之間那點仇與怨,還有他被送出國留洋,也是跟白鳳軒那點喜好有關。
沈懷景的心思很重,所以腳步也慢了些。
士兵走在前面帶着他,連着催了幾次快一點,他才到了門口。
“團長,沈家少爺來了。”
士兵在門口彙報了一聲,然後推開門,他的手還下意識地握着拳,就被士兵給推了進屋。
白鳳軒已經換下了軍裝,一襲月白色短衫,把那張原本冷峻的臉襯得柔和了幾分。
二人四目相交,諸多過往,在一瞬間閃回。
八年前,白鳳軒十八,沈懷景十七,他們都在省城讀書。
白鳳軒高沈懷景一屆,二人在學校是相當要好的朋友,吃住都在一處,無話不說。
白鳳軒像大哥哥一樣,時時處處都關照着沈懷景,只要沈懷景想要的,他一定給沈懷景弄來,就為博沈懷景一笑。
八年前的那個暑假,白鳳軒從盧城來江城看沈懷景,沈懷景帶着白鳳軒在江城玩了好幾天。臨回盧城前的那個晚上,二人還去看了一場戲。
回來得有些晚,家裏的人都睡下了。
或許是第二天一早就要回盧城,又或許是實在捨不得,白鳳軒把沈懷景送到房門口的時候,一時沒有忍住,便低頭親了沈懷景。
沈懷景當時就蒙了,沒搞清楚是白鳳軒鬧着玩,還是別的什麼,就被晚歸的姐夫給看到了這一幕。
姐夫當時就衝上來給了白鳳軒一拳,打得白鳳軒嘴角出了血。哪知道白鳳軒非但沒有半句解釋,反倒說自己就是喜歡沈懷景,將來要娶沈懷景當媳婦的。
原本就在氣頭上的姐夫自然沒有放過白鳳軒。一通鬧騰下來,家裏的人都給吵了起來,而沈懷景的父親也知道了這件事。
父親當時的臉有多鐵青,有多難看,眼神有多可怕,過了八年,沈懷景都還能記得。只可惜,他再也看不到那張臉,還有那雙眼睛了。
“你想給他當媳婦?”父親在書房裏,看着跪在地上的沈懷景,冷冰冰的話砸了下來。
沈懷景除了搖頭,連嘴皮都是哆嗦的。
他不知道為什麼就成了這樣。
他不理解白鳳軒想幹什麼。明明是好兄弟,為什麼就成了那樣,說娶他當媳婦。他是男人,怎麼可能給另一個男人當媳婦。
“這麼說,是他強迫你的?”父親又問。
沈懷景回頭看了一眼同樣跪着的白鳳軒,他是陪着沈懷景一起跪下的。
“他......”
沈懷景為難。
白鳳軒突然親了他,算強迫嗎?
他要說沒有,那父親一定覺得,他也有那個意思。
如果說有,那就害死了白鳳軒。
為難之際,白鳳軒開了口,“伯父,我喜歡小景,但他一直不知道。是我強迫他的,他只是被我嚇着了,沒來得及反抗。可我就是我特別喜歡他,我不管他是男人還是女人,這輩子,我只想娶他做媳婦。”
“懷景,你怎麼說?”父親的聲音冷得可怕,沈懷景哆嗦着的嘴唇顫了又顫,最後應了一句,“我不想!”
因着這三個字,白鳳軒當夜被趕出了江城。若他當時猶豫着,或者是答了別的,大概白鳳軒就不只是被趕出去那麼簡單。
那晚,沈懷景被罰跪在母親的靈位前。
父親讓他思過,並且對他下了禁足令,不許他出門。
半月之後,父親突然跟他說,要送他去留洋。
他不同意,並一再保證不再見白鳳軒,不再跟白鳳軒有任何往來,甚至不回省城讀書。
但父親決意送他出國,他們父子之間,也因為這件事,結下了後來再也解不開的心結。
他覺得,家裏人沒有一個人相信他,都覺得他跟白鳳軒是有些什麼的,不然白鳳軒如何能那樣篤定要娶他做媳婦。
離開江城那天,他在碼頭見到了白鳳軒。
白鳳軒當時還瘸着腿,抓着他的手,求他不要走。
他本來也不想走,而是不得不走。但看到那樣執着的白鳳軒,他又覺得離開是對的。
“沈懷景,你只要說一句,白鳳軒,等我回來。哪怕十年二十年,一輩子,老子都等。”
當時,白鳳軒一雙眼睛血紅,抓着他的手死死不放,哪怕瘸着的腿都快支撐不住身體,卻也不肯放開。
“白鳳軒,我不會再回來,也再也不想看到你。”
這是他留給白鳳軒的話。
就此,白鳳軒放了手。
二人眼光交錯之間,那些回憶就像電影片斷一般。白鳳軒坐了下來,拿了支煙點上,然後翹起二郎腿。
一口煙吸進去,然後再吐出來,手指夾着煙,微微眯縫着眼睛,看着臉色慘白,手還在流血的沈懷景,“有事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