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蠢不自知
再次回到正廳,飯菜已經熱好。廳中瀰漫著溫熱的霧氣,像家的味道。楊希兒不由的揚起幸福的笑臉。
路途多險,余老夫人覺得她應該有一個心腹,可自己的人都遠在雲詔,於是將目光落在楊念兒身上。
“你就是泱兒說的,養母家的妹妹?”
楊念兒點頭。
余老夫人繼續道:“你可願意陪泱兒去匈奴?”
“我願意。”楊念兒點頭,聲音都大了起來,“前兩日我就問二姐……四姑娘能不能帶我去匈奴,四姑娘說都是宮裏擬的名單改不了。可您那麼厲害一定有辦法,您要是能讓我跟四姑娘去,我給您叩頭。”
說著跪下去,咚咚磕頭。
“念兒,你別胡鬧。”楊希兒輕斥。雖說舅舅會來救自己,但萬一出意外怎麼辦。
余老夫人打斷外孫女的話,繼續問:“你可知,匈奴苦寒,匈奴人更是視我大晟為敵。此去,有生命危險。”
“所以我更不能讓我二姐一個人去。”
面對楊念兒如此利落的回答,余老夫人有些疑惑:“這可不是小事,你可想清楚了?”
“我不需要想。”楊念兒想起往事,滿是心酸。
“在家裏,娘喜歡大姐,爹一心只想要弟弟。後來有了兒子,他們更是偏心。從小到大,只有二姐對我好。
八歲那年,我太久沒吃肉又被村裏的小男孩笑話,說我不是男孩子不配吃肉,我心裏氣不過,跑到山裏去抓野味,沒想到掉進山溝里摔斷了腿。
是我二姐不顧危險把我從山溝里背了出來。爹娘見腿只是跛了,還能走路,不捨得花錢給我治。也是我二姐偷偷給李郎中幹了一年的活,才治好了我。”
余老夫人聽着很是動容,“好孩子,快起來,坐下吃飯。”
桌上只有餘老夫人、衛國公、衛珞和楊希兒四人。衛珞本挨着楊希兒,聽見祖母的話忙讓開位置,坐下時,下意識的望向楊念兒的腿。
因在喪期,食桌上都是素食。衛珞見祖母跟表妹說話,小聲對楊念兒道:“等姑父過完三七,我帶你去吃肉。”
一派和諧時,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柳姨娘帶着女兒來到前廳,神情激動的行禮問安。余老夫人並未抬眸,淡淡道:“坐吧!”
“諾!”柳姨娘忙拉着女兒落座。
余老夫人冷眼道:“主人家的宴席,你一個婢妾也配?”
“奴婢伺候夫人用飯!”
柳姨娘愣了一下,可她很快回過神來,上前伺候余老夫人用飯。余老夫人嫌棄的揮開,她只能灰溜溜的站到女兒身後,看比自己身份還低的楊念兒坐在上面吃飯。
可為了女兒的前程,臉面算什麼。
柳姨娘俯低身子道:“夫人,沁兒過了年就及笄了。府里如今也沒有能管事的,奴婢想求夫人做主,給沁兒找戶好人家。”
忠伯無語的低頭,剛坑了人家的親外孫女,又來求人家給自己的女兒做媒,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還蠢的人。
果然,余老夫人胃口全無,直接將筷子拍在桌案上:“陸忠,你清點一下鳶兒的嫁妝,老身回雲詔時帶走。”
“諾!”忠伯低頭應下。夫人過身,娘家來取走嫁妝天經地義,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這都多少年了,看來真被柳姨娘氣的不輕。
柳姨娘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心肝疼,可自己也是為了女兒,有什麼錯。
“夫人,您怎麼突然說這個呀。”
城陽侯向來清貧,俸祿還大多用于軍中傷兵殘兵。府中的吃穿用度基本上都是夫人的嫁妝撐起來的。
若沒了,自己的女兒哪來的嫁妝風光出嫁,更找不到好人家了。柳姨娘跪到地上哭求:“您也疼疼沁兒,她也是侯爺的女兒呀。”
說著,她急忙提醒陸明沁:“沁兒,快給你外祖母磕頭。”
余老夫人冷哼:“城陽侯的女兒,跟我衛國公府有什麼關係。讓我衛國公府添嫁妝,真是笑話。”
柳姨娘滿臉委屈,“可沁兒也是大姑娘和四姑娘的親妹妹呀。”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余老夫人將手中的茶盞砸到柳姨娘頭上。
“我問你,你既知泱兒的下落,為何不說?”
柳姨娘顫抖的跪趴在地上,再不敢說一句話。
余老夫人也再懶得看她在這裏礙眼,拉起楊希兒離開,“走,跟外祖母去衛府。”
衛國公雖在雲詔,但京中仍有舊宅。
楊希兒跟她走到院中,挽住了她的手臂:“外祖母,我明日要隨公主去相國寺沐浴齋戒,走不開。”
和親是大事,和親公主需在相國寺沐浴齋戒七日後,啟程前往匈奴。
余老夫人便隨她去了她住的尋泱閣,晚上也陪着她一同入睡。雖是第一次跟一名剛認識的老夫人同眠,但楊希兒能感覺到她是真的愛護自己,倒也不怎麼拘謹。
“外祖母,您別讓念兒陪我去了。我擔心還沒等到舅舅,她就被匈奴人欺負了。”
余老夫人道:“怕是不能了,我今日回來時,聽聞金伊洛親自讓宋國公添上了楊念兒的名字,作為你的貼身丫鬟。”
“什麼?”原來外祖母剛剛是在試探念兒可靠不可靠。
余老夫人道:“你別擔心,畢竟還有我們大晟的送親使。匈奴人也不敢做的太過分。”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楊希兒壓下心底的恐懼,同餘老夫人閑聊:“外祖母,您為什麼不喜歡柳姨娘?”
想到這個,余老夫人就來氣:“當初陸劭來提親的時候,說的千好萬好,予我承諾一世不納妾,就算鳶兒早亡無子也絕不續娶。可鳶兒過世還未兩個月,那賤婢就有了三個月的身孕。關鍵是,她還是我給你母親親手選的陪嫁丫鬟。可憐我女兒至死都被他蒙在鼓裏。”
怪不得如此,原來是覺得愧對女兒。
楊希兒問:“母親是如何去世的?”
其實,她更想問的是,母親當年為何要拋下自己。可畢竟是母親的母親,她沒敢問。雖然她知道父兄這麼多年一直都在找自己,但她想不到一個不愁吃喝的母親有什麼理由拋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