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為父分憂
沈言抬頭,目光決絕:“我不會給殿下。若陛下不肯下罪己詔,我便自己來。縱使死,我也要告訴天下人真相。”
陸明泱來之前,楚銘征已經勸了許久,此刻也是口乾舌燥,怒道:“天下人不在乎真相,他們只在乎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沈言愣住了。
楚銘征繼續道:“匈奴虎視眈眈,西羌秣馬厲兵,百越蠢蠢欲動。你一句真相,使我大晟四海失儀,民心動蕩。到時再有人犯上作亂,舉國震動,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苦苦掙扎。到那時,敢問剛正不阿的沈大人,該如何自處?”
沈言腦袋嗡嗡響:“難道陛下有錯……”
“陛下是天子,天子就不能有錯。”
楚銘征厲聲打斷,眉宇間有無奈也有自嘲。他欣賞沈言的為人,也希望自己如他這般純粹,可世道容不下這樣的人。他也沒有資格做這樣的人。
若要天下溫良有序的運行,必然要權衡利弊,權衡利弊就要有取捨,有取捨就不能只論對錯。
“殿下,咱們走,不跟他廢話。”陸明泱輕撫其胸口,安撫。
楚銘征握住陸明泱的手,道:“我最後再問你一句,你如何肯定,陛下就是害死先城陽侯的幕後主使?”
沈言道:“我以為忠信伯通敵叛國,所以喬裝去匈奴人那裏搜集證據,沒想到聽到匈奴人談起雁門關外一戰。”
“他們說,匈奴人找到了兩名重傷的城陽侯將士,兩名將士說,孫副將偷襲城陽侯,致使城陽侯重傷。孫副將以死謝罪,死前說出奉皇命刺殺城陽侯的事實。城陽侯重創之下,慘死在雁門關外。”
“我不知道真假,我手裏的證據也只能證明忠信伯算計了出征大軍。事情緊急,我只能在朝堂上試探陛下。”沒想到試探的結果,讓人無力承受。
“行,本王知道了。”楚銘征拉起陸明泱離開。
寧遠王府門口,兩人走下馬車,看到了宮裏的傳旨太監,宣楚銘征即刻進宮。
“我跟你一起去。”陸明泱下意識的抓住楚銘征的手,在她的印象里,皇帝每次遇到事情總會不分青紅皂白的冤枉楚銘征。
“你去算什麼,沒事!”楚銘征笑着送陸明泱回府,可他卻沒有踏入府門,轉身跟傳旨太監進宮。
勤政殿內,皇帝盤腿坐在榻上,不過短短一個時辰,他就老了許多。
“坐吧!”
聽見門響,皇帝仍是閉着眼。
楚銘征坐到皇帝對面,問:“父皇宣兒臣前來,所為何事?”
皇帝抬眸,冷眼如炬:“朕聽聞,你親自送沈言回家,還給他請大夫?”
楚銘征起身跪下,惶恐道:“兒臣只是想要來沈言手裏的證據,為父皇分憂。”
啪的一聲,皇帝狠狠的打了一巴掌,怒道:“你也覺得是朕做的?”
“兒臣不敢!”楚銘征俯身叩首。
若不是派去的錦衣衛聽到他說了一句“陛下是天子,天子就不能有錯”,他真的以為,他想利用此事,對付自己。
可此刻,皇上看着,心裏生出一股割裂感。
“要來了嗎?”他問。
楚銘征搖頭,“兒臣打算晚上再去一趟,絕不讓他妖言惑眾。”
“起來吧,我們不僅是君臣,還是父子,別動不動就跪。”皇帝溫聲安撫一句,將從沈言家中找到的證據遞給楚銘征。
楚銘征怒道:“就憑這些,他怎麼敢污衊父皇?”
“是啊!”皇帝感嘆:“可他這麼一鬧,倒像是朕指使的忠信伯一般,征兒覺得該怎麼辦?”
“父皇!”楚銘征道:“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既然事已至此,只能公審。至於忠信伯背後的主使……”
他頓了一下,肯定道:“必然是匈奴。匈奴散播謠言,想讓我大晟君臣失和、民心渙散,從而趁亂髮兵,狼子野心,彰然若揭。”
皇帝對這個兒子刮目相看,只是:“大晟與匈奴和親不久,就出這樣的事情。”
楚銘征勸道:“父皇,事有輕重,沒有比匈奴更好的理由。”
是啊,皇帝拍板:“好,此案就由你主審。”
楚銘征道:“父皇,此案讓沈言主審才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那你便協辦此案。”皇帝不給楚銘征拒絕的機會。
寧遠王府書房
陸明泱坐在楚銘征懷裏,看他帶回來的聖旨,問:“不是說是宋貴妃嗎?”
楚銘征道:“泱泱,誰都可以建議皇帝是宋貴妃,可我不能。而且沈言的證據太淺,根本證明不了是宋貴妃。”
“那我長姐呢?”現在,陸明泱最擔心的就是陸明沅的生死,急問:“證明忠信伯通敵叛國,我長姐不算殺賊有功嗎?”
“怕是沒有那麼容易。大晟沒有民可執法的先例,而且如今,我不確定皇上更希望長姐死,還是活着。”
楚銘征意識到說的多了,輕吻冰涼的嘴唇,輕聲安撫:“泱泱你別擔心,我不會讓長姐有事。”
陸明泱碰上近在咫尺的臉龐,吻了上去。他總說讓自己幫他,可事到如今,自己也沒有幫過他什麼,反而是他一直在幫自己。
假,做的再逼真,也永遠不是真,在真的面前一戳就破。而且又有沈言那個死心眼坐鎮,楚銘征造假證,造的異常辛苦。
只是那些假證,還沒有用到,陸明澤出現了。
刑部的公堂之上,匈奴人雖跪着,仍是高傲的仰着頭顱,訴說著雁門關外,匈奴人的英武。
公堂之外,群情激奮。
鼓聲響起,密密麻麻的百姓讓開一條道路,陸明澤走進公堂,朗聲道:“在下先城陽侯陸劭之子陸明澤,有冤上奏。”
“雁門關外一戰慘敗,實乃宋貴妃勾結忠信伯陳弘,致使大軍孤軍深入;又收買副將孫繼生,行刺家父,致家父重傷不敵,三萬鐵騎全軍覆沒。”
陸明澤呈上證據,轉身看向眾人,摘下面巾。
眾人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