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七月麥田(1)
“七月麥田”賣的不是麥子,是沙子。***蘭色的、白色的、橘黃色的各種顏色的沙子,它們都有個好聽的名字“許願沙”。我的手撫摩着藍色的沙子,問老闆:沙子怎麼賣?
老闆瘦瘦的、高高的,長着一雙懶洋洋的眼睛,他伸出2個手指頭。我驚呼:呀,兩塊。我趕緊掏錢。
他白了我一眼,懶洋洋地說:20塊一瓶。他指着一排瓶子給我看,那些瓶子比我的小手指一個關節還小。
18塊吧!我說。老闆搖搖頭。
哎,算了算了。我從背帶牛仔褲里往外掏錢,一元的、兩元的,紙幣硬幣擺滿了一桌。老闆認真地數着,數到最後我們同時“哇”的一聲笑了:總共還是18塊。老闆敲敲我的頭,問:小妹妹,k大的吧,跳舞不要穿背帶牛仔褲。他的手指不再懶洋洋,飛快地幫我裝許願沙,裝到一個小巧的瓶子裏。
為什麼?我跳過2個問題——他怎麼知道我是t大的?他怎麼知道我要去參加舞會?女孩子更關心服裝的問題。
男生不喜歡看不到腰的女孩。他呵呵地笑起來。我看到房間牆上貼着執照,法人代表寫着蘇州。
謝謝您,蘇老先生。我誇張地鞠躬。
他分辯:誰說我老?
我拿起瓶子朝門外走,遠遠扔下話來:誰說我沒有腰?
六月的陽光刺目,我躺在游泳池的淺水區,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抬起頭,看到一個瘦高個的在高高的跳水台上誇張地活動着手腳,幾分鐘后,他又從跳水台的樓梯上走了下來。我撲哧一下樂了。他來到了淺水區,我慢慢地挪過去,沖他說:蘇老先生,你跑t大來炫耀你的腰了?
他看着我和我脖子上的許願沙,認出我來,我們愉快地一起在游泳池裏走來走去,手臂揚起巨大的水花。
上岸后,蘇州帶我去吃夜宵,他說:小丫頭,你的頭沾着東西了。他伸出手幫我拂,我感覺心靈深處有什麼被觸動了一下,眼光如水望着他,直到他不好意思起來:小丫頭,你有抬頭紋。
我摸摸額頭,說:知道啦,不需要你提醒我你還年輕。
蘇州是一個英俊的成年男子,眼神懶洋洋的,有着梁朝偉一樣的性感。都說男人30是成品,這麼一比,學校里那些小毛頭可真給比下去了。
從這天開始,我成了“七月麥田”的常客。
“七月麥田”的后廂,有一處大大的院子,院子裏種了一棵槐樹,坐在樹下,蘇州彈起結他唱道:你的柔似水/幾度讓我愛得沉醉……他喜歡齊秦,而對我們而,齊的歌聲有點遙遠了,我說:你應該唱周杰倫。我張口便唱:水向東流/時間怎麼偷/花開一次就成熟/我卻錯過……蘇州敲敲我的頭:小丫頭,你懂什麼花開一次就成熟,不要唱這麼頹廢的歌。我拉着他的手,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我說:知道啦,以後我聽你的。他的手變僵硬了,他輕輕推開我,收拾結他,默默地走了出去。
夏天黃昏的風,吹透人身上的汗味,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雷雨……
我站在“七月麥田”的門口,看到櫃枱上后露出一把女人的秀,忽的,我覺得腳有些軟。門後轉出蘇州,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進來吧,怎麼這麼秀氣了?”
明亮的光線里,我看見秀女子望着我微笑,30歲的女人,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皺紋,可是卻有着比我的稚嫩更多的風。我的心忽然地沉了下去。
和蘇州坐在槐樹下,他沒有彈結他,我沒有唱歌。忽然間,我們的距離變得那麼遙遠。我問:“她是誰?”
蘇州笑道:“我要娶的女人。”
我有些歇斯底里:“你為什麼不能……娶我呢?”
蘇州沉默了片刻,問:“告訴我,看到我的店名,你會想到什麼?”
七月麥田?我思索着,說:“滾滾的金色的麥浪,可以赤着腳在上面撒歡,可以和喜歡的人一起熱奔跑,可以和愛人在夕陽下山盟海誓……”我是學中文的,想像力和詞彙是我們的基本功。說完這些辭藻華麗的話,我熱切地望着他,等着他的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