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惜春：妙玉師太為何斷絕紅塵
大觀園的暖香塢。
惜春身着藕色衣裙，坐在桌前，額前的劉海飄動。
她的面前，擺着一盤未下完的棋局，黑白棋子交錯。
惜春的眼神專註凝重，為下一步棋苦思冥想。
丫鬟入畫輕盈地走進房間。
“姑娘，該用晚飯了。”入畫輕聲說道。
惜春抬起頭，眼中無奈。
妙玉抬起秀雅清秀的臉蛋，“四小姐，先吃飯吧，這棋什麼時候都能下。”
惜春看着妙玉，她知道妙玉是為了她好，不想讓她因為下棋而耽誤了吃飯。
她嘆了嘆氣，無奈地放下棋子，在入畫的攙扶下緩緩站起來。
“我本以為自己棋藝尚可，卻總是在關鍵時刻猶豫不決。”
妙玉看着惜春，“你年紀尚小，棋力已屬難得，不必如此沮喪。”
在入畫的攙扶下，惜春站起來，惜春忽然提及迎春：“迎春姐姐才是下棋高手，我與她對弈，總是輸多贏少。”
妙玉聽了，微微搖頭，不以為然地說道：“弄巧成拙而已。”
惜春一愣，她沒想到妙玉對迎春的評價如此之低。
妙玉的性子一直很不討人喜愛，無論是迎春，還是黛玉寶釵，妙玉似乎都未必瞧得上。
王熙鳳和李紈，在妙玉眼中更是世間俗婦，也難怪李紈不喜妙玉。
妙玉的性子確實如此獨特。
若有人能摸透她的性格，王睿算是一個。
妙玉壓根塵緣未了，一副清冷孤傲的性子不過是保護色罷了。
要不然，為何妙玉會對寶玉另眼相待呢？
惜春倒也是熟悉了妙玉這位曼妙尼姑的孤傲品性，向來清高。
她心中卻一直有着一個疑問，這麼好的妙人怎麼好端端斷絕塵世，做起尼姑呢？
原着中惜春，賈府四春中年紀最小的她，選擇出家為尼，與青燈古佛為伴，比起妙玉更為激進。
惜春和賈珍是同一輩的，父親都是賈敬。
她對賈珍的胡作非為看在眼中，曾斷言“我清清白白的一個人，為什麼教你們帶累壞了我”。
飯菜已經備好，惜春和妙玉對坐。
因為妙玉帶髮修行，吃的飯食都是齋菜，不沾葷腥。
惜春拿起竹筷子，輕聲問道：“妙玉師太，飯菜可口與否？”
妙玉點頭，淡道：“嗯。”
接着，妙玉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好奇，說道：“四小姐，榮國府中前段時間聽說是宮裏來人，熱鬧非凡的，好久都沒有這個陣仗。”
惜春有些驚訝，敢情王睿封爵陞官的事情，這位清冷尼姑至今蒙在鼓裏。
她也不賣關子，一五一十將王睿來榮國府給璉奶奶賀喜生巧姐之際，接了聖旨。
妙玉一愣，晶瑩如雪的面容隨後輕聲念道：“這人，還真是運氣加身。”
惜春捕捉到妙玉的少有驚嘆眼神，看着妙玉，說道：“莫非妙玉師太與睿哥兒有過交情？”
她與妙玉有過交情，可是從未聽說這位艷尼當面對男子有過如此評價，這讓她的好奇心瞬間被點燃。
迎着惜春希冀的目光，妙玉淡道：“一位香主，香火之情。”
入畫忽然想起湘雲囑咐的事情，說道：“姑娘，湘雲姑娘說睿哥兒下個月的初六，去郊遊，府中的小姐都可組團去的，想着姑娘去的話必然熱鬧。”
艷尼妙玉師太怔怔地聽着，府中的小姐相貌是不俗的，這王睿是安的什麼心思呀？王
睿實在是被妙玉給錯怪了，換在後世，再正常不過的聚會。
湘雲和黛玉兩位丫頭呆在宅院中的時間久了，換個地方呼吸新鮮空氣，王睿也只是想擔當一下履行哥哥的責任。
惜春抿了抿粉唇，看着妙玉，欲言又止。“妙玉師太，師太……”
妙玉秒懂惜春的心思，頓道：“四小姐，貧尼櫳翠庵中佛事居多，就不必了，倒是不必了。”
惜春嘆了口氣，知道妙玉性格孤僻，極少主動與人交往。
卻主動來找她下棋，說明妙玉對她還是有一定的感情的。
惜春和妙玉有緣，倆人的文學修養和藝術修養頗高，對佛法也都感興趣。
臨走之時，惜春為這位清冷絕艷的尼姑踐行。
“四小姐，貧尼告辭了。”妙玉淡道。
話音剛落，傳來“四妹妹，我來尋你的聲音。”
賈寶玉着華服，束髮嵌寶紫金冠，一副富家公子的作態，一眼就看到蘭色折花僧袍，掩蓋不了曼妙身姿的妙玉。
“四妹妹，這位妙人是。”賈寶玉直勾勾盯着妙玉，惹得妙玉惱羞。
王睿搬出大觀園幾個月了，府上的風光漸漸重回寶玉，心想着要不是王睿的名聲在外，怎麼會引得妹妹們的讚歎。
在寶玉看來，王睿就是這輩子的絆腳石，有他在，肯定沒好事。
妙玉是領教過王睿英姿颯爽、意氣風發，乘船返回京城之時，從船艙偷看到搏擊女倭寇，這等魄力，不是尋常人。
原着中寶玉和妙玉初會的場景是賈母帶劉姥姥等人來到櫳翠庵之時，寶玉跟隨眾人一同前來。
因為王睿這個錯亂紅樓時空，妙玉自然不會對寶玉另眼相待。
“貧尼妙玉見過施主。”妙玉雙手合禮。
寶玉打量這位尼姑，氣質如蘭，上乘之姿，比喻為天上的宮娥不為過，身上有股遺世獨立的韻味，說道：“原來是妙公，在下有禮了。”
惜春明白寶玉是在胭脂里打滾出生的，對妙玉這個艷尼頓生好感，想多些話聊天。
妙玉說道：“施主，貧尼有要事在身，就不逗留了。”
妙玉不等寶玉回應，邁着小碎步直接離開，獨留一股香風。
寶玉看着妙玉的背影，大觀園中會面的機會多得是，盼着王睿與這妙人沒聯繫，黛玉妹妹和寶釵姐姐都不理會我了。
惜春將寶玉的舉止盡收眼中，柔道：“二哥哥，我看你興緻勃勃，肯定是有好事。”
“妹妹猜的不錯，我在府中聽聞府中的諸位妹妹要去郊遊，沒有男子隨從，恐生出禍端。”
“二哥哥，這就不用你擔憂，有睿哥兒在，我看誰敢近身。”
寶玉：“？”
...
...
春寒料峭，斜風細雨，庭院夾雜着雨後清涼氣息。
榮國府中，天氣有些陰沉，燈光昏暗，榮慶堂燃起燭光。
賈母悠然地側身坐在主位的席子上，她身後站着琥珀、翡翠等一群丫鬟，她們恭順地垂着手站立。
王夫人、李紈等一眾婦人坐在賈母下方，陪伴着她閑聊。
薛寶釵、林黛玉、賈迎春、賈探春以及史湘雲等賈府中的小姐們則整齊地列坐在綉墩之上。
整個大堂內到處都是珠光寶氣，佳人們圍繞四周。
頭上的髮飾隨着動作發出清脆的聲響，裙擺和衣袖輕輕飄動。
至於神仙妃子王熙鳳，天氣轉涼，生了巧姐也沒有一個月。
身子不完全利索，就不讓出來暖場，在屋子坐月子。
賈政背靠金絲楠木椅子上，正襟危坐，一旁的小桌上，茶蠱熱氣騰騰。
賈母正道：“政兒，升為工部郎中，可是板上事實。”
賈政回應道：“母親，工部郎中到了告老還鄉的日子，吏部和都察院的幾位主官今日找我談話，說是端方正直，謙恭厚道，禮賢下士，濟弱扶危，大有祖風，看樣子是有意提拔。”
賈政能夠晉陞，追溯起來，還得王睿當初在宮門擂鼓，一些御史頓生心思做出政績，查訪朝中一些五六品的官員年紀是否達到乞骸骨的日子，當然不敢往上糾察。
賈政的上司在職期間無突出成績，早該退位讓賢，加上與王睿有親戚情分在，提拔官職。
“政兒，日子長的很，不要辜負朝廷的厚重。”賈母叮囑道。
“母親，孩兒定當銘記囑咐。”
賈政也是受寵若驚的，往上爬，哪裏會拒絕，盯着上司的位置好幾個人。
主官權衡他與王睿的關係，加上表現不錯，順水推舟，做番人情。
王夫人抬眸看向賈母，道：“祖宗，喜事一件，得在祠堂上燒高香，感謝列祖列宗的保佑啊。”
賈母遙想王睿一連領了兩次聖旨，實屬風光到底，什麼時候這種好事才能落在賈府。
重振賈府，羽化登仙之際，死而無憾，向賈府祖宗交代。
賈母沒有接王夫人的話，說道：“政兒，天天在衙門，也不要忘記養好身體。”
“母親說的是。”
一個婆子稟告道：“老太太，赫老爺和大太太過來榮慶堂。”
賈母說道：“他們這倆人不在屋子獃著，跑來做什麼呢。”
其實這已經反映了賈母對賈赫的不滿，總是不嫌事大。
婆子趕忙回道：“大老爺聽說了二老爺的事兒，特意過來瞧瞧。”
賈赦與邢夫人在丫鬟的簇擁下走進廳內。
夫妻二人向賈母行了一禮，齊聲喚道：“母親。”
賈母臉色冷淡，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
賈赫說道：“母親，我在後院聽聞二弟高升了，特地過來道賀啊的。”
賈府政回道：“大哥，事情沒有敲定，還是不要聲張。”
賈政得了實權的官職，賈赫則是世襲爵位，在賈母看來，賈赫是不靠譜的。
賈赫說道：“母親，二弟呀，我昨日才去北靜王府吃了酒，有王爺上奏，將來外調，等時機成熟回來京城。”
賈赫的說法是外調，在地方任職，攢下功勞，京城有人，調回京城。
賈赫沉思說道：“大哥，北靜王身為軍機大臣，文武分野，我認為最好不由北靜王出面。”
賈政其實也有這個念頭，能力和氣魄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真正出人頭地也不知道猴年馬月，唯有外派，做個地方大員也不失為上冊。
賈母聞言，說道：“就這樣吧，人心不足蛇吞象。”
就在這時，一個婆子匆匆而來，向眾人行禮后稟報道：“各位主子，大太太的兄嫂邢忠夫婦領着邢姑娘進京了，如今已到門外。”
邢夫人一聽，連忙問道：“他們怎麼這個時候來了？事先也沒個信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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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思索了一下，說道：“既然來了，便讓他們過來相見吧。吩咐后廚，趕緊準備一桌飯菜。”
婆子領命而去。
賈政此時起身，向賈母拱手說道：“母親，既然有客來訪，兒子便先回去了。衙門裏還有些事務等著兒子去處理。”
賈母點頭，說道：“你且去忙你的吧。”
賈政又向眾人略一示意，便轉身離去。
賈赫也沒有停留，多說無益，臨走前囑咐邢夫人照顧好邢家來人。
榮慶堂中，只剩下女眷在議論着。
馬車停在了榮國府門前的街口。
車廂中，邢岫煙上穿着一條漿洗得有些泛白的素色襦裙，裙擺處有一朵已經褪色半邊兒的折梅花。
她的衣衫簡素，頭飾也僅僅是幾個紅繩，不過她那端麗的容貌和恬然出塵的氣質卻難以掩飾。
賈府中的女子評價她為“一把子四根水蔥兒”，邢岫煙的容貌是出眾的。
不是那種驚艷的大美人，但有着清新秀麗的氣質，是個模樣姣好的女子。
邢忠之妻袁氏看着女兒，喚道：“岫煙。”
邢岫煙睜開眼眸，晶瑩的眸光看向母親。“娘，怎麼了？”
袁氏叮囑邢岫煙：“岫煙啊，這賈家可是大戶人家，人口眾多，規矩也重。等會兒見到長輩，一定要記得喚人，恭恭敬敬的。
對那些姐妹也不可輕狂，更不能得罪那些體面的婆子。咱們如今來投靠你姑姑，可不能失了禮數。”
邢岫煙淡雅的臉，乖巧地點點頭，說道：“娘，我記住了。”
邢忠在外面說道：“到了。”
母女倆連忙整理了一下衣衫，準備下車。
誰知剛掀開帘子，就發現外面下起了雨。
一個粗使婆子趕緊撐着傘走過來，邢岫煙和袁氏連忙道謝。
婆子傳話：“邢家太太、姑娘，你們先去榮慶堂，大太太在那兒等着呢。”
袁氏一聽，趕緊應道：“好，我們這就過去。”
說著，便拉着邢岫煙跟着那婆子走。
一路上，袁氏看到那些穿着綾羅綢緞的婆子。
她低聲對邢岫煙說：“你看看這賈家，連個婆子都穿得這般好，咱們可得小心謹慎着點。”
邢岫煙跟着母親袁氏，踏入這片區域，她們便被賈家的景象所震撼。
下人們個個衣衫亮麗，體面光鮮。
邢岫煙抬眸望去，只見那撐傘的婆子也穿着整潔。
一塊巨大的匾額懸挂在府邸正門上，上面用燙金大字書寫着“敕造榮國府”五個字，字體飄逸靈動，熠熠生輝。
門口站立着兩名身材魁梧的守衛，身穿樸素的短打衣衫，頭戴黑色氈帽。
青石台階被雨水浸濕，卻依舊一塵不染。
袁氏拉着女兒的手，看着眼前宏偉的府邸。
邢夫人在一群僕婦的簇擁下，走出角門，來到了台階前。
她看到邢忠后，關切地說道：“兄長，你們這一路上辛苦了！外面天氣寒冷，趕快進屋吧！”
邢夫人內心對兄長一家的投靠並不十分情願，為了維護親戚之間的和睦關係，她還是表現出了熱情好客。
邢忠是一個四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身材高大，略顯清瘦。
身上穿着一件淡藍色的棉衫，頭髮已經略微灰白，但面容慈祥。
在邢夫人的相邀下，一邊寒暄着，一邊和妻子跟着邢夫人從角門進入榮國府，隨後被引至前廳。
邢忠笑着說道：“妹子，這麼多年沒見了，你過得可好啊？”
“兄長放心吧，我一切都好。吃得飽、睡得香，也沒有太多煩惱。而且兄長和嫂嫂這次來了，我們一家也能團聚一段時間！”
邢忠站起身子，開口問道：“不知妹夫現在何處？”
“等會就引你過去。”她一邊說著，一邊轉頭看向身旁的嫂子袁氏。
然後笑容滿面地對嫂子說道：“嫂子，老太太方才還說，讓嫂子和岫煙一起去榮慶堂拜見一下呢。”
袁氏一聽，連忙說道：“早就想見見這位慈眉善目的太夫人，這可是我們的福分了。”
邢夫人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邢岫煙身上，仔細地打量着這個少女。
邢岫煙亭亭玉立，雖穿着樸素，卻難掩其清秀的容貌和溫婉的氣質。
邢夫人笑着感慨道：“岫煙一晃兒也這般大了。”
邢岫煙聽到姑媽的話，低頭，規規矩矩地喚了一聲“姑媽”，聲音輕柔，似有幾分怯柔之態。
邢夫人看着邢岫煙乖巧的樣子，心中甚是歡喜，輕聲說道：“別站着了，坐。”
她伸手向下擺了擺，示意她們坐下。
然後轉眸看向袁氏，繼續說道：“說來，府上倒有幾個和岫煙一般大的女孩兒，她們同齡的女孩子也能有話說。”
袁氏聽了，笑着應道：“那敢情好，孩子們在一起也能熱鬧些。”
之後，袁氏與邢岫煙在婆子的帶領下，朝着榮慶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