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陷阱
朱彧愣了下：“今晚發起攻城？你如何得知這件事？”
秦洛川不着痕迹的輕輕一笑，沒有解釋。
哪裏需要解釋呢。
朱彧很快就意識到了。
這裏是西北。
而眼前這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是無冕的西北王。
到了這裏，他一切都盡在掌控。
“秦大將軍，現在我才是這裏的最高統帥。”朱彧說。
“朱世子，好像沒人否認這一點啊。”向雲疏開口，“不過，你也不必非要死要面子活受罪，在這裏聽秦將軍的不算丟臉。如果是在東南打倭寇，我們也會一切都聽你的。”
朱彧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那麼，秦大將軍有什麼建議？”
秦洛川微微一笑，拿起立在輪椅上的拐杖，站起身，慢慢走到桌前，伸手輕輕點了點：“這裏，需要重點佈防。按我對圖碼的了解，他一定會帶主力從這裏攻城。”
朱彧看了眼，微微頷首。
秦洛川又道：“不過，這個人生性多疑，喜歡自作聰明。他會故布疑陣，先從東西兩側派人進攻試探，聲東擊西。”
朱彧冷笑：“在我面前玩這一套，他還嫩了點。”
“朱將軍不要過於輕視敵人，這人雖然沒有大才，但野心極大，奸詐狡猾，算得上是很難對付的那類人。”
“這我倒是看出來了。”
“朱將軍這話是何意？”
“若這人好對付，也不至於秦大將軍和他鬥了這麼多年，還讓他好端端的活着。”
向雲疏溫和說：“朱大世子一天不冷嘲熱諷，就不會好好說話是嗎？”
“夫人不遑多讓。”
“我怎麼譏諷你了？”
“一口一個朱大世子，在下聽得可是刺耳無比。”朱彧淡淡的說著，拿起茶杯，“我還有事要忙，二位請便。”
這是端茶送客了。
“白眼狼一個。”向雲疏低聲嘀咕。
朱彧朝她看了眼。
顯然是聽見了。
向雲疏移開視線，假裝無事發生。
秦洛川拄着拐杖回到輪椅上，笑道：“夫人，咱們回去吧。那麼今晚就辛苦朱大將軍了。”
向雲疏推着輪椅出去。
朱彧朝她們的背影看了眼，低低哼了聲，收回視線，繼續研究地圖，片刻后，把幾名副將叫進來排兵布將。
儘管他和秦洛川不對付，但對於他在西北的地位和能耐，還是認同的的。
他也不至於目中無人到把將士和百姓的生死當做展示自己能力的籌碼。
雖然來到西北，是朱家蠶食秦家勢力，打壓秦家的重要一步。
但在朱彧心裏，如何贏得戰鬥，減少傷亡和損失，依舊佔據着第一重要的位置。
他按照秦洛川提供的信息，在相應位置進行了詳細的佈置和準備，接下來，便是耐心的等待狩獵時間的到來。
四五月的天氣，西北的夜晚依舊還是冷的。
由於是在西北的第一場仗，朱彧很重視，甚至也有點緊張。
但多年在東南沿海的征戰，帶給他強烈的自信心，雖然氣氛凝重，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輸。
然而現實給了他沉重一擊。
直到半夜，探子才來回：“將軍，果然有敵軍動靜！正朝這邊靠近！”
副將興奮地搓了搓手：“看來這秦洛川的西北王稱號，果然名不虛傳。”
遠處有窸窸窣窣的動靜，越來越近。
副將喝道：“小子們，該是咱們建功立業的機會了！老規矩，按人頭算功勞！贏了衣錦還鄉！誰敢後退半步，老子就弄死他！”
他第一個沖了上去，一刀就砍死了對方領頭的人。
後面的敵軍立即舉起盾牌，讓後面一排士兵上前射箭，射完了盾牌上，換下一撥。
攻擊來得迅捷且密集。
朱彧眉頭微挑。
這西北打仗果然和東南沿海截然不同。
這些平日裏游牧吃肉的圖碼將士們，個個長得身高體壯，擅長騎射，尤其是射箭，幾乎稱得上個個都是神箭手。
這一波利箭襲來，當場就把射穿了幾名大乾士兵的身體。
這讓朱家軍們有些猝不及防。
不過，沒關係。
兵來將擋水來土屯，在他朱彧的詞典里，就沒有“敗仗”二字！
“左右合圍，五隊去斷掉他們的後路！”朱彧按照計劃好的謀略，有條不紊地佈置下去。他冷靜的聲音和強大的自信，讓身邊將士們迅速冷靜下來。
再強壯的圖碼人也是人！
不是怪獸！
怕個鳥！
將士們嗷嗷叫着沖了上去。
氣勢如虹，果然瞬間就控制住了局面，讓來犯敵軍變成了瓮中之鱉。
“這麼快的嗎？”副將還有點懵逼，隨即失笑，“我還以為有多難打呢，害得我緊張了一下午！”
“就是啊，看來圖碼這些所謂的馬背上的戰士，都是徒有虛名而已！根本就不足為懼！”
“哎呀，看來咱們秦大將軍也是名不副實啊。”
“哼，難難道你沒聽說過養寇自重這句話嗎？”一名士兵冷笑，“這些圖碼人這麼弱，秦大將軍卻遲遲不全面剿滅，誰知道是否還藏着其他心思？若沒有了敵人，他這西北王的名號，豈不變成了個笑話！”
“都閉嘴！”
朱彧一腳踹翻說風涼話的士兵，盯着遠處的隱約火光，心頭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在瘋狂蔓延。
不對頭！
太不對勁了！
憑他多年的經驗，這區區幾百人，怎麼可能是對方的主力？
難道說……
這時後面忽然傳來嘈雜聲。
漫天的火光陡然亮起來，照亮了半邊天空！
“天哪將軍您看——”副將發出驚恐的叫聲。
朱彧猛地回頭，看到身後幾百米遠的整座城樓在他眼前燃燒起來。
火光衝天而起，黑夜猶如白晝。
也照亮了每一名朱家軍臉上駭然的神色。
“怎麼會這樣……”
“天啊，難道我們中計了？”
士兵們的聲音有些顫抖。
這次他們帶來了兩萬朱家軍，和西北當地的五萬軍隊加起來，一共八萬人。
朱彧把所有人都撒了出去，他這裏的主力就有將近六萬人，原本是準備對付圖碼的主力，雙方進行一場殊死較量，爭取一把決勝。
城裏除了普通百姓，只有幾百個將士。
這裏面甚至還包括了秦洛川帶來的二百名親兵！
想到秦洛川和向雲疏還在城裏，朱彧的臉色更加難看。
不過，此時他更想知道的是，這裏面到底出了什麼差錯。
“將軍，情報有誤啊！”
一名探子火急火燎跑過來，“對方直接從東邊的那個湖面，用投石器把裹滿了火油的石頭砸到了城樓！”
將士們頓時議論紛紛：“難道我們被騙了？”
“情報不是秦洛川提供的嗎？”
“他敢騙我們？”
“我覺得不至於吧，秦洛川會做這種事？何況他自己現在還在城裏呢……”
朱彧強壓下心頭憤怒，喝道：“立即返回救援！”
他令人沖回去，剛到城樓下，頭頂就飛下來一支燃燒着的箭，若不是他躲避得及時，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並不是人人都有這個好運氣。
一名千夫長當場就被利箭射穿，箭上的火球燃燒了他的頭髮，讓他瞬間變成活人。
劇痛讓他發出凄厲的叫聲。
旁人試圖幫忙，已經無濟於事。
千夫長在地上翻滾片刻后，終於在火焰中停止了掙扎和抽動。
這一幕刺激到了朱家軍們。
“沖啊，乾死這些王八羔子！”
然而更多的燃燒着的箭射了下來，猶如密集的雨點，瞬間又有許多士兵燃燒起來。
朱彧抬頭，發現在燃燒着的城樓上，立着一排舉着弩箭的圖碼士兵。
他們悍然不畏懼死亡，穩穩立在城樓上，一排射箭完畢，後面又一排補了上來。訓練有素，配合默契。
如此密集的攻擊，讓朱家軍們完全無法靠近城樓，只能後退找地方掩護。
“他們已經攻佔了西京城啊！”
副將陳佑憤怒地拍打着地面，“將軍，為什麼他們這麼快？我們一定是被出賣了！”
朱彧盯着城樓，面沉似水，眼底是熊熊燃燒着的火焰。
他這輩子，還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
沒想到，剛到西北這塊地面上，就栽了個大跟頭，屁股還沒坐熱，就丟失了大乾邊境最重要的一座城池。
消息若傳回朝廷，朱家將成為所有人瘋狂攻擊和嘲笑的對象。
朱彧冷冷說：“火炮呢？用火炮給我轟開城門！”
陳佑的聲音幾乎帶了哭腔：“咱們出來埋伏，根本就沒帶火炮啊，都在城裏面呢！”
“朱彧！！！”
城樓上忽然響起了震天的齊刷刷的叫聲，“投降吧！投降！投降！”
圖碼的將士們一面射箭阻止他們靠近，一面還抽空叫喊着讓朱彧投降。
陳佑氣得差點吐血：“這群該死的狗東西！想讓我們將軍投降，簡直就是痴人說夢！將軍，請您下令，屬下願意帶人衝到城裏，把這幫狗東西全宰了！”
“不等你們靠近城門，就會變成木炭。”朱彧冷冷說。
“那我們可以悄悄遣回去，把火炮帶出來嗎？”
“目標太大。不過，縱然有些傷亡，也要試一試。”朱彧擰眉沉吟片刻，“陳佑，你帶二隊衝鋒，我帶三隊給你掩護。”
“屬下必不辱使命！”
陳佑當即點了二隊。
二隊都是一群悍不畏死之人，堪稱朱家軍裏面戰鬥力最強的存在。
朱彧對他們也極信任，他知道，這支隊伍出發的話，即便有些傷亡，也一定會完成任務。
陳佑信心滿滿地帶着人朝城門靠近，卻在看清楚城樓上的人的模樣后，硬生生停下了腳步。
他停滯了片刻，便瘋狂返回朱彧面前，結結巴巴說：“將軍，圖碼那幫孫子，竟然把秦大將軍和秦夫人都綁了，掛在城樓示眾！”
朱彧臉色一變，連忙衝出去一段距離，以便可以看清楚城樓上的情形。
果然，在漫天火光中，秦洛川和向雲疏都被捆着手腳，掛在城樓上，在西北的強風中，猶如兩道影子，不住飄搖。
尤其是向雲疏身上的綠裙，裙擺被風高高吹起，顯得凄涼無助。
“該死的！”
朱彧握緊拳頭。
這時城樓上又傳來戲謔的叫聲：“朱彧！立即投降！否則我就殺了這位秦大將軍和他的美人兒！”
朱家軍們沉默了一瞬。
事到如今，他們可以確信，出賣他們的並不是秦洛川。
秦洛川怎麼為了利益，也不可能把自己和妻子置於如此危險之地。
“爾敢！”
陳佑氣得跳腳，破口大罵，“無恥的東西，兩軍交戰，你們竟然拿女人當人質，不要臉！”
朱家軍的將士們看着隨風擺動的向雲疏，也都瞬間紅眼。
這一路上，向雲疏對他們比親媽還好。
給吃的，給喝的，給看病，給衣服，還會為了他們的身體，跟朱將軍發生爭執。
所有將士們都清晰記得，她抱着小兔子站在河邊朝着他們笑的模樣。
那簡直就是老天爺派來拯救他們的仙女啊！
如今他們的仙女竟然被這般虐待的掛在城樓上，誰能忍得了！
“將軍，我要帶人立即衝進去！”陳佑迫不及待的喊道。
“蠢貨閉上嘴巴！”朱彧冷冷喝道。
陳佑愣了下，隨即意識到了什麼，後悔的反手就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他這一番氣急敗壞的跳腳，已經讓圖碼人意識到，對於朱家軍們來說，最要緊的人竟然不是秦大將軍，而是秦大將軍身邊的這個綠裙美人兒！
“哈哈哈！”
一名首領模樣的人，出現在城樓上。
他手中捏着一桿鞭子，朝朱彧所在的方向看了眼，然後對準向雲疏的位置狠狠抽了一鞭子。
向雲疏的胳膊立即出現一道血痕。
這一鞭子狠狠抽在了朱家軍們的心裏，痛得他們忍不住直哆嗦。
陳佑血紅了眼睛，反手又抽了自己一耳光。
圖碼首領哈哈笑道：“真是奇怪，這個美人是什麼身份啊？竟然這麼讓他們緊張？不過，這都沒關係，有他們在乎的人就行！朱彧，我給你一炷香時間考慮，如果不立即投降的話，我就把這個嬌滴滴的美人兒的衣服扒光，讓我的手下們輪流品嘗，然後讓她光着掛在城樓上，給所有人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