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不該欺負你
“你們幾個幹什麼？”一聲斷喝，伴隨着吱呀呀的響聲，學堂開門了，走出來的是勛學堂學監王守正，“李蒼梧？馮瑾？你們兩個，正午時面壁三刻！”
王學監所說的面壁是很有講究的，勛學堂進門不遠有一面很大的影壁牆，夏天的時候，面壁是中午，站在影壁牆南面，火辣辣的太陽照在身上，加上影壁牆的反光，保證曬出桑拿的效果，三刻也是經驗之談，超過三刻會有人休克。冬天的話，面壁就在早晨了，要站在影壁牆北面，寒風怒號，陽光又照不到，清水鼻涕長流......
李蒼梧哼了一聲，馮信掙扎着要爬起來，馮瑾已經先行起身，過來按着馮信肩膀，示意他先不要動。兩人嘴裏冒着血絲，鄭勤也走了過來，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狠狠地盯着李蒼梧，說道：“我沒事。”
“我也沒事。”馮瑾聳聳肩說道，二人同時望向馮信，就屬馮信挨得打最多，馮信掙扎着爬起來：“兩位爺，不用擔心小的，我皮糙肉厚......”
“一會兒你去看看大夫。”馮瑾拍着馮信的肩膀，又重重的抓着馮信的肩膀搖了兩下。抬起頭來，馮瑾平靜的看着李蒼梧，一字一句的說道，“李蒼梧！今ri之辱，馮瑾必當加倍奉還！”
“又要叫你/娘來？我等着！哈哈哈......”李蒼梧大笑着進了學堂。
首堂課是經義文章，先生是乙卯科文舉榜眼張繼張夫子，曾任國子監祭酒，文名滿天下，張繼開言：“文武之道，一張一弛......咦？馮瑾，你臉上畫花了？”
“有勞夫子動問，學生在學堂門口不慎被瘋狗撓傷......”馮瑾站起來，畢恭畢敬的答道，周圍響起一陣壓抑的低笑。
這孩子說話着實有趣！外面亂成一片，張繼豈能不知緣由？只為聽說了昨天的事情，馮瑾這個眾人眼裏的白痴，借力打力使得爐火純青，即便是張繼，自問也做不到更好。今ri受此屈辱，張繼原意是想逗他一逗，稍遣其胸中悶氣，不料這孩子竟似毫不在意。強忍笑意，張夫子啪的一拍戒尺，大聲說道：“你們笑什麼！我輩學子，需友愛互助，瘋狗傷人，當群起而攻之，擲之以石塊！加之以棍棒！必使其屎尿橫流，斬之而後快！”
“嘿嘿！”“哈哈！”“哼哼！”眾學子憋着笑，李蒼梧臉sè鐵青，狠狠地盯了張夫子一眼，急忙閃開目光，繼而盯着馮瑾的後背，目不稍瞬。
眾人笑聲漸息，外面傳來喧嘩聲，漸漸清晰，拍門聲夾雜着女聲高喊：“李證道家的兔崽子！給老娘滾出來，老娘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眾學子目光齊刷刷的看向了馮瑾，李蒼梧在聽到喊聲的一霎那，想也不想，哧溜一下，就鑽到了桌子底下，隨即便會過意來，又從桌子底下鑽出來，面sè微紅旋即恢復正常，整整衣服，正襟危坐。
趙文舉三人齊聲低哼道：“皇室風範？屁！”
“學堂聖地，肆意喧嘩，豈有此理！馮瑾，你去搞定！”張夫子也知道來者何人，目標明確。
馮瑾起身離座，鄭勤也緊跟着出來，王守正趴在門縫裏苦口婆心的勸說著：“馮夫人，鄭夫人，兩位嫂子啊，消消氣兒，他們都還是孩子......對，是我不對，沒有管教好，該罵，是是是，您二位罵我......”
馮瑾上前躬身道：“夫子，讓我來吧。”門打開，宇文秀拔腳沖了進來，馮可人緊跟其後，鄭勤抱着馮可人胳膊開嚎：“媽啊啊啊......快給兒子報仇啊......”
“搗亂！”馮瑾一把將鄭勤拉開，鄭勤反臉沖馮瑾做了個鬼臉，馮瑾伸開雙臂攔住宇文秀和馮可人，“娘！姑！我們沒事，你們回去吧！”
“這臉都腫成豬頭了，還沒事？”宇文秀撫摸着馮瑾臉上的烏青，眼中泛淚，“兒子你讓開，娘得讓這個小兔崽子清醒清醒，教他認清形勢，保證他以後看見你就遠遠的繞着走......”
馮可人一旁在鄭勤身上上下摸捏，鄭勤忍不住笑出聲來：“媽，我更沒事。”
“沒事也不行，有事更不行！咱老馮家，還有老鄭家什麼時候任人欺負了？想當年......”馮可人氣勢洶洶喋喋不休。
“娘！姑！你們回去吧，我們已經長大了，會處理好的，相信我們！”馮瑾儘可能的挺直了身子，把宇文秀和馮可人推出了門外，“這就是小孩子玩鬧而已。”
“確定能行？”宇文秀摸摸馮瑾的臉，踮起腳能夠到馮瑾下巴，大眼睛猛眨，“真的長大了......”
說話間，馮瑾已經關上了門，宇文秀猶豫再三，拍門的手終於放下：“長大了.....長大了！可人，女人坊去者......”
王守正已經做好了千篇一律的收拾殘局的準備，沒想到這次的危機就這麼輕鬆化解。雲淡風輕，從容自若，這會是傳說中的白痴？王守正搖搖頭，長出了一口氣。
“讓夫子見笑了，夫子辛苦！”馮瑾躬身說道。
“好！好孩子！去吧。”王守正拍拍馮瑾的背，沒有他爹馮異人挺拔壯實，卻多了幾分秀氣！女孩子會喜歡吧。長大了，真的長大了！勛學堂培養出了已是大將軍的父親，兒子又會如何呢？青出於藍勝於藍，一定會是吧，一定會！父與子，兩代人，自己看着他們長大、chéngrén......王守正捋着稀疏的鬍鬚，望着馮瑾的背影，神思飄渺。不經意間，自己已經鬚髮蒼蒼，垂垂暮年......
......
馮瑾和李蒼梧站在烈ri下，汗濕如雨，李蒼梧修為深厚尚不覺得太難受，馮瑾可就兩眼昏花，搖搖yu墜。
“嗤......!”李蒼梧低聲恥笑，馮瑾伸出舌頭，沖李蒼梧哈哈了幾聲，李蒼梧暴叫：“死白痴！待會兒揍得你尿褲子！”
影壁後面王守正的聲音傳來：“李蒼梧面壁擅語，加一刻！”
李蒼梧垂頭喪氣，馮瑾欣喜若狂，雙手亂舞，狀若狗刨，李蒼梧大怒，開口就罵，剛張開嘴，猛然醒悟，對着馮瑾遙揮幾拳，居然打出了氣爆聲。
馮瑾豎起了大拇指，緊接着變成中指，對着李蒼梧連比好幾下。李蒼梧渾然忘我，跳起來大吼道：“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老子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剛吼完，李蒼梧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驚恐的看向影壁牆後面，面如死灰，雙目起霧，泫然yu泣。
“李蒼梧言語無狀，加一刻！”牆后響起王守正的聲音，“三刻已到，馮瑾可以走了。”
“兄弟！辛苦了！”馮瑾走到李蒼梧跟前，拍拍李蒼梧的肩膀說道，“我錯了，不該欺負你！我決定原諒你了，先前說過的話作廢，有空找我玩啊。”
什麼你欺負我，老子打得你滿地找牙！李蒼梧狠聲道，衝著馮瑾的背影猛揮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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