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撲街，我們全被耍了
早報，也叫晨報，是早上發行的，排版之後稿件在凌晨2點之前印出來，5點左右各報刊點可得到最新的早報。
如遇重大新聞有了新進展可以及時進行改動處理，稿件截止時間可以直抵午夜。
今天一大早，無數送報工騎着單車，嘎吱作響，將今日份的東方日報送到千家萬戶手上。
早上六七點，陸陸續續有人起床，家裏的男人將今天的報紙拿了進來，準備在早飯的時候看。
上班族沒那麼多時間可以悠閑地享受早餐。
往往隨便吃一份早餐，或者鑽進早茶店享受下難得的清閑時光。
然而，等他們看到今天的東方日報。
無不瞠目結舌。
“之前放出來的那麼多消息，竟然是為了收購寶成實業？”
“撲街，我們全被耍了。”
“看東方日報上說的，這興許又是一場九龍倉之戰。”
一間早茶店內，四五人談起了今天的最新熱門話題。
聽到“九龍倉之戰”這五個字，立刻引起了其他食客的興趣。
有人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有人則是直接問道。“哎，老哥，你們在聊什麼呢？”
“怎麼？今天的報紙沒看？”剛剛說話的西裝男人，回頭問道。
“老哥，仔細說說唄，我們都才剛來。”
西裝男裝模作樣整理了一番衣袖，侃侃而談道：“前幾天的新聞看了吧，那些南洋富商一個個都冒出來了，揚言自己沒有轉移資產，你看他們這話一出，股價立刻就上來了。”
“那個黃子澄也是有樣學樣，先是宣佈要在股市內回購寶成實業的股份，又承諾向股東派息。”
“非但如此，他們還說，前幾天星島日報那篇報道，是有人故意炮製，為的就是壓低他們寶成實業的股價，然後進行惡意收購。”
“什麼？黃子澄不是要跑？而是有人要收購寶成實業故意放出來的假消息？”早茶店內一個人聽見這話，驚得直接站了起來。
“是啊！”西裝男有些不明所以，拿起手上的報紙道：“東方日報頭版頭條上說的，總不會是假的吧？”
那個男人立刻衝到西裝男面前，搶過報紙就看。
沒過一會兒，男人直接癱軟在地，“完了完了，我他媽昨天才把寶成實業的股票清盤了啊！”
原來是根韭菜。
眾人目光憐憫的看了他一眼，隨即就看向西裝男。
“老哥，你剛剛說又是一場九龍倉之戰是怎麼回事啊？”
“還能怎麼回事......”西裝男不去管地上的可憐蟲，拿起報紙笑道：“黃子澄要保住寶成實業，必然要不斷的回購股份。”
“那個神秘人，要收購寶成實業，肯定也要下場買進儘可能多寶成實業的證券。”
“這不就像鮑爵士和英國佬為了九龍倉，互相搶購，生生將九龍倉的股價炒高了幾十倍不止嗎？”
眾人聽到他這番話，才算是想明白了。
“厲害，這個神秘人竟然敢對黃子澄下手，看新聞說黃子澄身家百億，鮑爵士都沒有他那麼多資產吧。”
“是啊，是啊，不過這個神秘人肯定身家豐厚，不會比黃子澄身家低。”
“你們說，會不會是李家城啊？”
“我覺得是鮑爵士。”
“怎麼可能會是鮑爵士，九龍倉才到手多久，應該是郭德生才對，看看這幾天新鴻基股價漲了多少，一定是他。”
聽着早茶店內眾人的議論。
有人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心裏也開始盤算起了小九九。
西裝男正是其中之一。
他可是知道，九龍倉一戰，打了兩年，股價從最開始的17塊，漲到了最後的105元之多。
整整上漲了六倍之多的利潤。
換句話說，如果有人從1978年持有九龍倉的股票。
一直持有到1980年。
那麼他的身家將翻個六倍，獲得百分之六百的收益。
200%的收益就已經能夠讓人不擇手段了。
百分之六百，足以讓任何人都瘋狂。
兩年之間，圍繞着九龍倉，可是有近百億資金的流動。
這場富貴，他沒有趕上。
可是現在，有場富貴，正活生生擺在自己面前。
要去炒股，要去買入寶成實業。
這絕對是讓自己翻身發財的絕佳時機。
這個想法，幾乎是躥到了他的腦門尖。
想到，自己工作的不順，老闆的責難。
想到，自己在家裏被妻子抱怨，嫌棄每個月上交的薪水不多。
想到，他們一家六口擠在只有四十幾平方的房子的難堪。
想到，他的老母親只能睡在用木箱拼接起來的床，縮在一角，因為凹凸不平的“床面”每晚卧榻難安。
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放過這個翻身的機會。
悄摸摸的，他站起了身，結賬走出了早茶店。
隨後班都不去上了，直接打車就往證券公司跑去。
等他來到證券公司大門的時候，他忽然就看到了一個人。
那人也看到了他。
正是之前在早茶店，問他問題的那個男人。
兩人對視一眼，隨後目光移開，彷彿誰都不認識誰一樣。
各自奔向不同的股票經紀人。
西裝男走進證券大廳，裏面比他想像的還要熱鬧。
人聲鼎沸，狀若瘋魔。
無數人手裏拿着鈔票買進賣出。
身穿紅色馬甲的經紀人，遊走在這些人當中。
不遠處行情板上新寫出的每一個數字，都決定着這裏其中一些人的命運。
跳樓，還是暴富？
西裝男被眼前的場景震撼住了。
但馬上，他就清醒了過來。
這還用想嗎？
當然是......暴富了！
他掏出身上所有的鈔票，看着已經在上漲的寶成實業股價，衝進了人群當中——狀若瘋魔。
.........
“漲了漲了。”
黃家！
黃闖保掛斷股票經紀人的電話，馬上衝到父親黃子澄的面前報喜：“爸，和你預料的一模一樣，寶成實業漲了，而且還是大漲。”
“聒噪！”黃子澄瞪了他一眼，“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
“遇事首先不能自己亂了方寸，沉得住氣才是做大事的基礎。”
“大丈夫做事，需進退隱現決斷有章。這麼沉不住氣，像什麼樣子。”
黃子澄淡淡道：“在這方面，你要向老三學一學。”
聽到老三這個詞，黃闖保抬頭看了一眼坐在黃子澄身旁的黃闖山，低下頭沒有再說什麼。
黃子澄搖了搖頭，繼續道：“股票價格上漲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問了他最近有什麼人在大額收購寶成實業的股票嗎？”
黃闖保低聲道：“這正是奇怪的地方。我問過張顯宗，是有不少人在買入我們的股票，但是他們的量都不多，甚至都不到舉牌的標準。”
“不過......”
“有什麼話就說，結結巴巴幹什麼？”
黃闖保應聲道：“是這樣的，張顯宗還告訴我一個消息，這些人當中，買入我們股票最多的是吳廣正。”
“吳廣正？”黃子澄一愣：“你確定是他？”
吳廣正身後可是鮑玉港，他有動作，就是代表這是鮑玉港授意的。
可是這怎麼可能。
黃闖保打着包票：“張顯宗在港島證券所地位不低，這是他反覆核實過的，絕不會有錯。”
“難道這幕後之人是鮑玉港？”一旁的黃闖山猜測道。
黃子澄看着這兩個兒子，搖搖頭道：“不管是不是他，都不重要。”
“股價在漲，我們就贏了。”
“想要割我的肉，就必須先付出相應的代價。”
黃子澄冷靜道：“按照原計劃行動，阿保你繼續買入寶成實業的股票，維持它的上漲趨勢，對方要想吃下寶成實業，就必須跟價。”
“老三，你繼續變賣我們在港島的其餘資產，找好買家，隱秘一點。等到寶成實業這邊結束，你立刻將它們全部脫手。”
他還是決定離開港島，但是走之前那也要大賺一筆。
堂堂正正，在眾人矚目之中離開。
如何應對惡意收購，怡和洋行已經向他展示過一遍了。
他要複製九龍倉之戰，將戰線拉長。
把寶成實業的股價炒得足夠高。
然後趁勢賣出。
如此，就算是走，他也能夠從中大賺一筆。
........
此時，在家裏的邵維鼎，接到了一通電話。
“魚咬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