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追尋意義的本身便是意義所在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愣了一下,因為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記憶之中不知為何缺失了一部分。
貫穿黃泉的無之刃落在了地上,它不會隨着黃泉一同消失,在場的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到了那把刀上。
“這是......誰的武器?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與此同時,自身也有些不解的奧托也開始努力去回想,黃泉完完全全消失了,從過去消失了,有許多事情都得不到一個確切的解釋。
但無論他怎樣去回想都無濟於事,關於黃泉的所有記憶都已然化為了虛無。
但是......
奧托有所準備。
金色的流光幻化成一個與其相似的人形,在他的耳畔低聲細語了一些事情,而奧托這時候疑惑的神情也漸漸地緩和了下來。
“原來如此......看來計劃確實到了關鍵的時刻了,只是......稍微有點脫離掌控了。”
奧托為了防止自己遺忘黃泉,所以提前利用虛空萬藏的能力為自己下達了一個暗示,而這個暗示其實是一段偽造的記憶。
只有在奧托出現“失憶”的時候才會出現並填補這段空缺的記憶。
為什麼是暗示而不是直接給予記憶呢?
那是因為奧托不能想起“黃泉”,一旦他想起“黃泉”,那麼黃泉在過去的存在就會得到證明,自身化為虛無的概念也將不會成立。
所以奧托利用這段暗示而想起的記憶是雷電忘川守芽衣,而不是這個“黃泉”。
還記得嗎?這個世界的“黃泉”是無限接近於雷電忘川守芽衣的存在,卻又與其產生了本質上的區別,她們二人並無區別,在概念上卻完完全全是兩個人。
奧托成功鑽了一個漏洞,他還記得雷電忘川守芽衣,卻不記得這個“黃泉”。
雷電忘川守芽衣替代了過去的黃泉,為這段空缺的記憶找到了存在的證明。
那麼......
被“遺忘”的黃泉也將不會再有被想起的可能性,從而能夠徹底進入虛無。
但,原本計劃是這樣的,只是弄臣突然的插手讓這件事情有點脫離奧托的掌控了。
奧托想用的“自己殺死自己”的辦法並不是讓黃泉殺死自己這麼簡單。
而是要讓黃泉意識到自己是虛無的事實,也就是最直接地去接受“虛無”的自己,而不是“黃泉”的自己。
可弄臣的攪和讓黃泉不僅沒有達到這個計劃,還用那把承載了虛無的刀貫穿了自我,以自我抹除的方式進入了虛無。
相當於主動和被動兩個區別。
奧托的計劃是主動,這樣的話黃泉能更好地掌控虛無的力量並以自身為路標去尋找虛無的盡頭。
但弄臣讓整個計劃產生了偏離,由主動變為了被動,黃泉還沒有徹底接受“虛無”的自我,這種情況下強行讓自身化為虛無會導致什麼後果奧托也不知道。
奧托走到這把刀的面前,把伸過去想觸碰刀身,然而他的手卻穿過了這把刀,並沒有觸碰到它。
這把刀好像變成了一個投影一樣的存在,只有其形而無其體。
奧托收回手,看着指尖沾染的虛無,說道:
“虛無的力量還真是有些令人頭疼,若拒絕虛無,那虛無也會拒絕你,若接受虛無,那麼虛無也會全心全意地接受你,也就是說......”
“不存在折中。”
奧托想拿起這把刀的話,那麼他必須得捨棄自身的一切從而步入虛無。
“希望她那邊能找到虛無的盡頭。”
現在奧托只能寄希望於黃泉的身上。
與此同時......
黃泉感受到自身在墜落,五感盡失只是最基本的,她的記憶在被虛無抹去,連自我都難以維持。
虛無會吞噬一切因果,黃泉身上的因果正在消失。
她試着睜開雙眼,卻還是無濟於事。
她試着伸出手去觸碰,卻什麼都感覺不到。
漸漸地,她感受到了重力,也就是說,墜落已然停止,她已經找到了一個落腳點。
儘管什麼都做不到,但祂的聲音依舊能夠回蕩在腦海當中。
【此地,便是虛無的盡頭】
是Ⅸ。
虛無星神Ⅸ想要傳達信息不需要通過任何媒介手段。
當黃泉踏足此地時,Ⅸ也跟着她一起來到了這裏。
【你的五感依舊存在,但此地不具備任何能回應五感的概念,而是真正的“無”。】
這個空間什麼概念都不存在,只有完完全全的虛無,做不到任何感官層面的正負反饋,也沒有時間、距離等所有基礎概念。
【在這樣的盡頭,你想向我證明什麼?】
Ⅸ的質問化作回聲在腦海中不斷翻騰着。
在這樣什麼都不存在的空間中,她能證明什麼?她連自身存在的意義都證明不了。
Ⅸ並非是在質問,祂只是在等待,一如既往地等待。
等待一個結局,等待一個虛無的結局。
黃泉沒有說話,也說不了什麼,她知道自己能站在這裏也是因為Ⅸ的存在扭曲了這片毫無意義的空間,製造出了一個能勉強踏足的扭曲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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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Ⅸ能做到是因為祂自身與虛無的本質相性是極佳的,祂越是接近真正的虛無祂的力量就會越強大。
但,即便最終Ⅸ和黃泉都會一併被虛無抹去。
這便是最終的結局。
也是世界的結局。
她試着向前走,但邁步的這一步又再度回到了邁步之前。
這裏沒有距離的概念,離開了Ⅸ創造的扭曲點,她就會繼續墜落,或者說,處於虛無的沒有重力亦沒有引力的絕對真空當中。
因此說是墜落也並不完全,因為沒有距離的概念,她無論怎樣墜落都只會一直在原地。
黃泉想證明的東西並不在這裏,但她卻沒有別的道路可以去選擇,虛無將無序地擴張,直至溢滿整個世界。
就像在不斷增長的熵一樣。
無論她怎樣去掙扎,也終將會跟現在一樣,總是會回到原地,總是無法避開虛無。
虛無是客觀存在的事實,而黃泉尋找的虛無的盡頭......
也許存在,但黃泉卻無法觸及。
就像夜幕之下站在地面上抬頭仰望群星的人類一樣,僅憑一個人的話,無論怎樣掙扎都無法在短時間內觸及群星。
等到他可以漫步群星之側時,時間也將剝奪他這僅剩的自由。
沒有多少時間可以去實現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了。
看着似乎已經放棄了的黃泉,Ⅸ再次傳達了祂的意願。
【萬事萬物將讓步於無窮無盡的虛無,這便是既定的命運,亦是所有命途的終點,無論輪迴多少次都不會有任何的變化】
【因而,萬事萬物本身便毫無意義。】
這個意願湧入黃泉的腦海,她並沒有去反駁。
只是......
“我還是不認為這裏是虛無的盡頭,若這裏不是虛無的盡頭,那麼這裏應該是什麼地方?”
“我想知道,在這裏成為虛無的盡頭之前,這裏曾是什麼地方?”
面對黃泉的詢問,Ⅸ沒有給出任何的回應。
而沉默也就意味着問題沒有固定的答案,畢竟Ⅸ不會去思考那些事情,祂不在乎。
然而,Ⅸ卻感覺到自身的力量正在被拉拽。
黃泉本身已然成為了虛無,因此這股拉拽感更傾向於是吞噬。
【你仍渴望現實的力量么?】
Ⅸ沒有阻止黃泉剝奪祂的力量,但祂還是有那麼一丁點好奇的,畢竟他們都要消失了,在自我的思維和理念都隨着虛無消失之前。
Ⅸ還想看看這位比自己走的更遠的命途行者到底又打算做什麼。
扭曲點開始覆蓋這個虛無的空間,黃泉在五感盡失的情況下開始摸索着向前行。
“停下,意味着接受命運,我要繼續前行,沒有道路那就鋪就道路。”
黃泉還是沒有選擇放棄,她腳下的空間產生一個又一個能夠落腳的扭曲點,供她向前走。
但這裏沒有距離的概念,無論怎麼走都會回到原地,但黃泉並沒有在意,而是繼續向前走。
而Ⅸ依舊注視着那個做着毫無意義舉動的背影,任由她肆意吞噬並驅使祂的力量。
同時,現實世界......
奧托看着面前的弄臣,看着他的表情奧托就知道他也一定留了一個後手。
“你所做的那些事情,我不認為其中蘊藏着將整個世界推向虛無災厄的意願。”
歡愉是虛無最直接極端的對立面,既然阿哈依舊在履行這份交易,也就是說這一切的發展還是在阿哈的接受範圍內。
或者說,這就是他們本來的計劃。
他跟歡愉都有着各自的計劃,而奧托並不清楚弄臣到底要做什麼。
而弄臣則微笑道:“奧托,在你看來,一個不斷循環不斷重蹈覆轍,不斷從新生到毀滅,從存在到虛無的世界,它的存在是否有意義?”
面對這個問題,奧托回應道:“世界本就混沌,在智者看來,世界充斥謎題,而自己要解開這些謎題,因而在智者看來這個充滿意義。”
“而愚者看來,世界充滿未知,明日的明日都是新的開始,就像褪去了蟬蛻開始鳴叫的金蟬,以自己的生命去鳴叫每一個嶄新的明天,因此,在愚者看來,不斷嶄新的世界充滿意義。”
“在虛無主義者看來,萬物最終的歸宿都將是消亡,植物動物微生物、太陽月亮群星,都將會在時間的沖刷下回歸最終的虛無......”
見他停頓,弄臣問道:“所以在虛無主義者看來,結局是虛無,所以萬事萬物皆無意義?”
奧托卻否認了這個答案,說道:“不,虛無主義者會思考,若萬事萬物皆無意義,那它們又為何要存在?若一切都將讓步於最終的虛無,那麼為何從一開始不如此來做?”
“思考虛無,得出結論,便是虛無主義者存在的意義。”
“若一切本就無意義,那它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存在,可它們的存在卻證明了世界是有意義的,上帝給予了人們思考的能力,而人們卻思考上帝為什麼這麼做。”
“若上帝不給予這份能力,那麼人們也就不會去思考,但既然他們學會的思考,無論思考的對象是什麼內容是什麼,去思考就是這份能力存在的意義。”
“因此存在本身的意義就是【存在】。”
這個答案弄臣聽了以後臉上的笑意更濃厚了。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確實很有道理啊,思考意義不該如此狹隘,不該去想它能帶來什麼又能奪走什麼,思考本身便是思考存在的意義,也就是說“世界本身的存在”就是世界所存在的意義。”
“因為世界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因此它絕對不是毫無意義的,所以在你看來一切皆有意義對么?”
奧托默認,他從來都不會認為任何事物都是毫無意義的,毫無意義的事物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存在。
若它真正存在,便是合理,若它合理,那麼就有自身所涵蓋的意義。
所以就算是“虛無”也有虛無存在的意義。
“了不起的宏觀理念呢,但是話又說回來,按照你這麼說,虛無吞噬我們也是虛無存在的意義,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否認這份意義?”
“並非否認,而是反對,這是身為智慧生靈的我們為自己所賦予的權利,我們作為人類而存在,便不會倒過來主動去擁抱虛無。”
奧托要反對虛無,卻沒有否認虛無本身的意義。
“你要如何去反對呢?虛無的擴張已經滲入了這個宇宙,若你再無法交予一份答卷,星神們遲早會用自己的方法來解決這場麻煩,儘管那些都是無謂的掙扎罷了。”
“但那一定會打亂計劃的,我說的對么?”
聽他這麼說,奧托雙手抱胸露出一個淡笑,問道:“你一直都在打亂我的計劃,就連關鍵的一步都被你攪亂了,所以我倒是想看看你想做些什麼。”
“我?也許我已經擺爛了呢,大家都要完蛋嘍~~~”
“假面愚者的謊言我已經聽夠了,所以不妨讓我聽聽歡愉之主的打算吧,我並不認為直到最後祂會選擇坐以待斃。”
“切,不識逗呢。”
弄臣走向了那把刀,說道:
“我知道現在黃泉已經到達了什麼地方,她已經抵達了樹與海所在的領域,但那裏早就被虛無所覆蓋了,你要找的源頭在虛數之樹最初發芽的根繫上,憑她現在的能力,根本到不到那裏。”
“你就這麼肯定?”奧托有些沒想到弄臣知道的居然還挺多。
要知道,奧托自己都不太清楚虛無最初的源頭在什麼地方。
“那當然,我們在虛數之樹上看到了許多個世界線的結局,十個裏面得有十一個都是被虛無所吞噬,但在那之前它實現了世界【從始至無】的過程。”
“完成了這個過程也就意味着世界本身依舊存在,無論它的枝葉擴散到什麼地步,無論量子之海又流淌到了哪個維度,它們的源頭都沒有發生變化。”
“就像我們在畫板上隨意塗抹亂畫,改變畫板上的空白,但無論怎樣去塗抹、修改,對畫板本身這個概念不會產生任何的偏移,也就是建立在【畫板】的基礎上。”
“只不過......這次的虛無有些特殊,比起畫板上的畫,它更像是一大桶染料,朝着那渺小的畫板不停地潑灑,直到畫板被染料淹沒,直到畫板被染料分解,直到畫板再也無跡可尋。”
“說白了,它在不斷擴散,並遲早會突破樹和海能承受的極限。”
“所以我要做的很簡單......”
他的臉上覆蓋了虛無的假面。
緊接着他竟拿起了這把刀,而在他拿起刀的那一瞬間,阿哈的賜福也就此脫離了這具身軀,取而代之的便是無止境般的虛無。
之後,在奧托有些驚訝的目光中,他抓住刀身,直接用刀尖貫穿了自己。
感受到虛無正在剝離自己的一切,他轉過頭對奧托說道:
“那就是去幫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