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咱也是享受過皇帝待遇的
朱元璋看到偃旗息鼓的馬皇后,開始大倒苦水。
“咱還記得他六歲開蒙,上午的課堂都沒散他就跑到軍營偷看將士們操練,咱問他為啥不上學?你猜他怎麼說操練比上學有意思多了,咱苦口婆心勸他:你是要做王爺的人只有學會了夫子們傳授的聖人道理將來才懂得治理藩國。你猜他咋說?他回答的是:學堂里教授的是程朱理學的道理,不是聖人的道理,治理藩地是王府屬官的職責,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做,而我的職責是尋找專業的人才。你能想像這是一個六歲孩子說的話嗎?偏偏這番話還說的咱啞口無言。”
“誰年輕時不是個天才少年,可咱十四歲時想到的是明天的午飯還有沒有沒着落,他呢?已經開始禍害朕的大明朝了。”
馬皇后噗嗤一笑,心想道有什麼樣的兒就有什麼樣的爹,又想想這話不太對。
於是揶揄道:“這不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嗎?你朱重二十五歲時一個窮丘八就敢爬大帥女兒的窗戶,早知道跟了你這麼不省心,還生一個不省心的兒子,我當初就該叫我爹的手下人打死你。”
朱元璋訕笑道:“咱那時不是年少輕狂嗎?”
“就許你年少輕狂,不許你兒子年少輕狂嗎?”馬皇后嗔怪道。
呃,你們好像忘了宮外暴雨中還跪着一個人,兩口子再膩歪下去,可真的要死人了。
就在朱樉腦袋昏昏沉沉快要頂不住時,黃公公推開了宮門焦急道:“萬歲爺大事不好了。”
“說的什麼屁話,你才大事不好了。”
“秦王,秦王爺說他要去太廟陪列祖列宗。”
“他想去就去,朕罰他在那裏跪三天思過。”
“皇爺,秦王爺說的是給他準備一副上好棺木,他要下去陪列祖列宗”
“這小畜生禍害完詔獄,又打朕的太廟主意?”
“逆子,滾進來。”
隨着朱元璋一聲暴喝如驚雷炸響,幾近昏厥的朱爽被幾個太監抬進了乾清宮。
馬皇后見狀大驚失色連手裏的長袍都給扔了
“我苦命的兒啊,天哪,這額頭上的大包是誰打的?”
朱元璋見媳婦面色不善的看向自己,連忙解釋道:"跟咱沒關係,咱可一直都跟你在一起啊。"
隨後瞥了一眼身邊的黃狗兒。
黃狗兒嚇得面無人色道:“皇爺,是王爺自己說跪的太久了起來活動活動筋骨,結果一下暈倒磕到了台階,奴婢們抬的時候都是萬分小心。”
朱元璋悶哼一聲,在馬皇后殺人的目光下摸了摸朱樉額頭。
“呃,壞了這小子額頭滾燙滾燙的,狗東西快去傳太醫。”
說完將黃狗兒踢出了門外。
…………
朱樉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他坐在奉天殿高居龍椅之上俯瞰眾位大臣,耳邊傳來山呼萬歲,朱元璋跪在他面前,
他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朕封朱元璋為太上皇。”
見對方還不謝恩,他瞪了老朱一眼,
朱元璋磕頭如搗蒜道:“臣朱元璋奉旨,謝陛下隆恩。”
朱樉滿意地笑出聲“嘿嘿嘿。”
感覺這龍椅背上硬硬的硌人,利索地翻了個身。
撲通一聲,一陣咆哮。
“小畜生敢爾?”
朱樉驚醒了。
只見朱元璋穿着一身寢衣在床邊扶着腰,望向他的眼睛裏直噴火。
啊,老朱咋跑交泰殿來了,我還踹了他龍屁一腳?
我一定是在夢遊,嗯,夢遊。
說完一拉被褥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睡著了。
年輕真好,倒頭就睡。
朱元璋聽到兒子傳來的呼嚕聲,隨即臉色一變。
拿起掛在床頭的腰帶,劈頭蓋臉招呼一頓。
隔着被子被疼醒的朱樉罵道:“您老又是發的什麼癲?大半夜不回家睡覺啊。”
朱元璋氣得直哆嗦,並指如劍喝道:“小畜生,還不從朕的龍床上滾下來。”
朱樉懵了,我夢遊到乾清宮來了?
還和老朱睡在一張床上?
要不是他是老朱兒子,他都想報官了。
朱樉迷迷糊糊爬起身,摸了摸床頭雕的九條龍,敲了敲咚咚,嗯,是木頭包金的。
在摸了摸身下只有一層薄薄褥子的床板,這他娘的也太硬了。
什麼破龍床還沒我前世的席夢思舒服了。
不睡就不睡,不稀罕。
老朱見他抱着唯一床被子就要走呵斥道:“小畜生,那團龍被是你能蓋的?”
“哦。”朱樉放下被子,就拿起架子上掛着大氅走了。
只留下獃獃的老朱愣在原地。
朱樉見這乾清宮裏就幾個站着伺候的宮女太監和門口站崗的侍衛,交泰殿離這好幾里路,大半夜的總不能叫這幾個人抬着自己回去吧,唉,沒車的煩惱啊。
於是在宮人們一臉獃滯的目光中,走向了乾清宮最高處放着的那把椅子,嗯,好在這龍椅夠寬敞,湊活一晚吧。
寅時三刻,人形鬧鐘大太監黃公公正準備如往常一樣啟動。
剛走進乾清宮,頭都差點嚇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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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祖宗啊,好端端的你怎麼睡到萬歲爺的龍椅上了?
還蓋着萬歲爺的大氅,是你能蓋的嗎?那是要抄家滅族的呀
黃公公本來想叫醒他,見朱樉睡得正香,立刻又慫了。
萬歲爺都不急我一個太監急什麼?
於是又小跑到寢殿,輕聲道:“萬歲爺該上早朝了。”
朱元璋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沒辦法,昨晚和媳婦鬧彆扭。
太醫診治后,馬皇后把朱樉這禍害扔這裏,一個人氣沖沖地回坤寧宮去了。
臨了還給了他一記眼鏢,意思是照顧好兒子不然要他好看。
上次納妃惹媳婦生氣,吃了半個月硬邦邦的饅頭還磕掉了半顆牙。
一個皇帝硬是照顧了這逆子大半夜。
上一次他這麼照顧人,還是當小兵帶着侄子朱文正的時候。
朱元璋起身任由太監們穿衣,剛走到正殿,看着正在打呼嚕的朱樉,他立刻火冒三丈罵道:“小畜生還不從朕的龍椅上滾下來。”
剛夢到和前世某位日語老師正要深入交流的朱樉不爽道:“起來就起來,不就一把破木頭嗎?誰稀罕似得。”
“逆子你真是無法無天了,你知道這天下多少人削尖了腦袋做夢都想坐那把椅子嗎?”
朱元璋覺得看不起朕的龍椅不就是看不起朕
作為後世人長在紅旗下的唯物主義者,這椅子除了包着的金紙也就梨花木值點錢又不是啥文物。
“坐上去就成真龍天子了?你咋不飛天呢?一把破椅子,哪來那麼多麼彎彎繞繞。”
說完正遇上起床氣的朱樉還嫌不夠,又對那把龍椅踹了兩腳。
“咱今天要不打死你,咱就不是你爹。”
朱元璋氣得翹腳脫下鞋直接呼了上去。
……
“都是老頭子你自己作的,怎麼樣上班遲到了吧?”
朱樉頂着一臉鞋底印子幸災樂禍道。
“我在這紫禁城還沒坐過車呢,帶帶我唄”
剛坐上御輦的朱元璋冷哼一聲不理他。
“起駕。”黃公公尖着嗓大聲道。
“等等我還沒上車呢?”
這話一出黃公公整個人都如遭雷擊,小祖宗,你這是當著皇上面要造反嗎
只見朱樉一個鷂子翻身就跳到了車上,一旁的年輕侍衛剛想拔刀就被他按住了。
黃公公小聲罵道:“你個愣頭青,這皇上家事你也敢管?
“好大的膽子,這是朕的御輦還不滾?”
朱元璋要不是看他額頭一個大包還在冒血,正想一拳轟殺這禍害。
“我這不是趕着上班嗎?”
朱樉厚臉皮道:“再說龍床都睡過,這御輦都不坐一下豈不是少了儀式感。”
朱元璋氣極反笑道:“要不咱這龍椅也讓給你坐?”
“那感情整挺好。”說完笑嘻嘻的挪着屁股過來,甚至還把朱元璋往旁邊擠了擠。
“沒臉沒皮沒規矩。”朱元璋笑罵道。
自從他做了大帥,還沒有兒子跟他這樣親熱過。
他一擺手起駕。
這父子倆同坐在御輦上,黃公公擦了一下額頭的冷汗,心想道:秦王簡在帝心竟在太子之上。
走了半晌,朱樉一臉興緻缺缺,原來大明朝的正國級待遇也不咋滴啊。
朱元璋好奇道:“逆子你坐朕的龍椅是啥感覺?”
“每天看你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豬差,幹得比牛多。這打工人皇帝當的也沒啥意思。”
朱元璋笑道:“咱命苦前半生給地主當過長工也要過飯,後半生拼了命要為你們這些兒孫某得萬世富貴。咱不就是打工人,咱苦了咱的兒孫以後就不會受苦。”
朱樉卻搖搖頭說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責任,你什麼都做了兒孫們除了混吃等死還能做啥?”
朱元璋怒斥道:“你小子毛都沒長齊懂個球的國家大事?你過兩年大婚後給咱滾去就藩。”
“能不能給我換個媳婦啊,她才十二歲,我不想當禽獸啊。”
“滾。”
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不說話一路百無聊賴,經過春和宮時正好看見坐着軟轎上朝的太子。
剛要對着儀仗行禮,只見朱樉站在車上大喊:“這不是咱們大明常務副皇帝嗎?要遲到了快上車。”
太子朱標愣住了,原本以為我頂撞老朱已經夠勇了,沒想到我二弟天下無敵。
那是我能坐的嗎?我嚓,突然好想坐是怎麼回事?
朱樉笑呵呵的拉着他上車,一見老朱,忙不迭磕頭行禮道:“兒臣見過父皇,恭請聖安。”
老朱一見大兒子呵呵笑道:“朕躬安。”
“別整虛的了,來來大哥坐這邊。”
朱樉指了指龍椅左邊的位置,太子朱標額頭直冒冷汗,二弟啊,老頭子還活蹦亂跳的,你這不是要大哥的命嗎?雖然大哥也很想坐。
朱元璋冷哼一聲道:“他叫你坐你就坐,不就一把破椅子。”
說完還對朱樉吹鬍子瞪眼的。
太子朱標懷着激動的心顫抖的手,走到老朱身旁左側一屁股坐了下去。還好這龍椅夠大堪堪坐下三人。估計龍椅設計師做夢也沒想到這龍椅還能三個人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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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樉看朱標那張臉從面紅耳赤到索然無味,擠眉弄眼道:“大哥爽不?”
“一般般吧,還不如我那頂軟轎坐的舒服。”
朱元璋賜他那頂軟轎,朱樉心裏只有羨慕嫉妒很,不光是全套黃梨花加紫檀,轎頂還有個碩大珍珠,蘇繡的軟墊,連轎簾都是蜀錦的。
同樣是兒子,有人年紀輕輕開上了大勞,有人年紀輕輕連共享單車都沒有,結論全靠爹媽努力。
“大哥,要不把你軟轎借我兩天你跟老頭子擠一擠得了。”
誰不知道你借你老丈人的書都快十年了,我敢嗎?和老朱獨處我小心肝都在打顫的。
“吾弟,哥可做不了這個主。”
說著往老朱那邊使了個眼色。
“爹,都是兒子你咋能厚此薄彼呢?給我弄輛車代步唄。”
朱元璋冷笑道:“想要車也行,你給咱把元帝和太子皇太弟抓到奉天殿來,別說車,監國之位咱都給你。”
這吉祥三寶到草原上還要蹦躂二十年,朱樉一下偃旗息鼓了,你這不是為難我胖虎嗎?
“黃公公。”
“奴婢在呢?”
“有吃的嗎?”
黃狗兒麻木地點點頭,吩咐後面的宮女將點心、水果送上車。
因為窮慣了,朱元璋沒有吃早飯的習慣,這些東西可是一直備着的,萬一哪天想吃呢?
“哥,你要不來點?”
朱樉一邊狼吞虎咽,這進貢的哈密瓜真好吃,也就是皇帝這裏有整個的,他們這些皇子能分到一塊就不錯了。
朱標批閱奏摺到子時,早飯都沒吃也不客氣地開始吃了起來。
滿滿一盤的哈密瓜就剩兩塊了就被朱元璋奪走了,
老朱罵道:“你爹我還沒吃,你這逆子也不知道留點。”
“啊,這不是你車嗎?你咋還客氣上了。”
說著還將一塊棗泥麻餅塞進老朱嘴裏。
差點沒把老朱噎死,朱標嚇得奪過太監手裏水壺,看着朱樉直冒冷汗。
你差點讓洪武帝成了千古笑柄,我這二弟是真虎啊。
朱元璋瞪眼如銅鈴大罵道:“逆子,你敢弒君?”
“我這不是怕你見外嗎?”
……
冬日,奉天殿外的空地上群臣依次林立,在寒風中一個個凍的像鵪鶉打擺子。洪武帝連俸祿都扣的發寶鈔,咋可能會在朝服里配備冬衣和披風呢
在朱元璋眼裏凍死幾個官員,還不如凍死南京城邊幾個乞丐更值得他關心。
這就是當官如草芥的洪武朝,就老朱這點肚量,還指望江南士人歸心。
朱樉連忙勸道:“做東家的人也不能太摳搜了不然誰給你打工?好歹給諸位大人發件厚衣啊,大明朝朝堂的體面呢?”
朱元璋教訓道:“你懂啥?這人跟牲畜一樣吃飽喝足了,誰給你好好乾活?光顧着偷懶了。”
就你這當老闆的覺悟,怪不得洪武四大案殺的血流成河,敢情你洪武大帝真把官員當牛馬呢?
從打工人起步的一名中層管理者,朱樉真心瞧不上這種落後的管理制度。
向黃狗兒招呼道:“黃公公,讓惜薪司給每位大人準備一個暖手銅爐就說是陛下和殿下賜的。”
朱樉雖說敢在老朱面前犯渾,可這種收買人心的事容易犯忌諱。
太子感激的看了自己一眼,朱元璋冷哼一聲,面色緩和了些。
臨了不忘補一句:“拿鐵的,下朝記得入庫。”
朱樉無語了,呃,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