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為友誼捐資置新宅(1)
話說石峻峰棄官回署。***巡撫委官盤查倉庫,無半點虧欠,案卷無一件停留。只得一面委人看署,一面修書報與京中。書道:
叩稟:東廠司理監,魏大人座下。前承大人下銀兩,卑職徑定府縣俱各派去。獨柳州府知府石峨抗違不領,兼以棄官脫逃。特為稟明,以便究治。專候鈞旨,肅此上達。
廣西巡撫某人頓
魏忠賢拆書一看,心中想道:“放賬滾利,終屬私事。且石峨為人剛直,十分究治,未必甘罪。倘或皇上聞知更覺不妥。莫若將機就機,叫他去罷。”遂寫一回書道:
茲承來札,俱已心照。柳州府知府石峨,雖系抗上,乃皇上親放之人,不便究處。且素稱廉明,恐失民望,棄官回籍,聽其引退。勿得從刻,照書施行。
某月某日東廠特
卻說石峻峰轉升之後,巡撫上疏,另題補了長安縣一員知縣。姓王名字止珍,乃廣東廣州府番禺縣人。系進士出身。往長安上任,路過襄陽府。襄陽府城內,有一個致仕的員外,姓胡名溁字涵齋。與王素系年誼。王來到襄陽拜看胡溁。胡溁設席邀請。
席間,王向胡員外道:“小弟先去上任,少停半載,再接賤眷。自番禺直抵長安,路徑太長,一氣難以打到。弟欲向年兄借一閑房,在此作個過棧。兩截走,庶不艱苦。不知年兄肯相幫否?”胡員外答道:“寶眷到此,小弟理應照料,那煩年兄啟口。”王道:“既蒙年兄慨許,小弟就謝過了。”席終之後,王回店,次日起身走了。
卻說胡員外又自想道:“凡官員的家眷,少則二三十口,多則四五十人。現在住的宅子,終是安置不下,且不便宜。莫若另買一宅,權叫他住。一則全了朋友之誼,二則添些家產,豈不兩全。”算計已定,遂叫官中,代為買房。
本街西頭路南,有房子一處。房主姓徐名敦,本因宅子裏有鬼,住不安穩。要賣了另置。就出了一張五百兩銀子的文約,交給官中楊小山。楊小山因向胡家來說,胡員外問道:“這房子他實在要多少銀子?”楊小山道:“依他說要銀五百兩。”胡員外給他三百五十兩。說來說去,講到四百五十兩,徐家就應口賣了。胡員外擇了日期,同着親朋,叫楊小山寫了文約,把價銀足數兌去。徐家把宅子騰出,交給胡員外。他另搬到別處去了。
卻說王到任,住了半年。寫了一封家書,差了一個的當家人,往廣東去接家眷。家中男女,上下共有二十餘人。一路直投襄陽府胡宅而來。胡員外着人把新買的宅子,打掃潔凈。請王夫人與公子住在裏面。一切照料,無不盡心。
歇近一月,正要起身而去。忽有一個家人,星夜趕來。稟道:“老爺已於四月間病故,小的料太太少爺,還在此處。特來報知,好去搬靈。”夫人公子聽說,哭倒在地,半日方蘇。公子與夫人計議:“此處到長安尚有兩千餘里。往來盤費,非同些小,手中無錢,如何去的?”夫人道:“央你胡年伯,或者相幫,也未可定。”
王公子親到胡員外家裏,央他幫些銀子,去接父靈。胡員外慨許,借銀二百兩。王公子得了銀子,領着一個家人,往長安縣搬靈去了。往返四五個月,才把靈柩搬到襄陽府來。胡員外城外有一處小房,叫他把靈柩停在裏邊。胡員外辦禮制帳,親去祭奠。其祭文云:
維吾兄之才略兮,堪稱國良。甫操刀於小邑兮,治具畢張。苟驥足之大展兮,化被無方。胡皇天其不佑兮,遽夢黃梁。悲哲人之已萎兮,我心傍徨。陳壤奠於靈前兮,鑒茲薄觴。
這且按下不題。卻說廣東土寇大,把廣州一帶俱被佔去。王知縣的靈柩一時難以回家。夫人公子,只得在此久住。
住有一年,夜間漸聞鬼聲,且見鬼形。夫人公子總不肯說出,恐負了胡員外的好意。又住了幾月,王夫人並上下人等,俱病死宅中。只剩得王公子夫婦二人,與他庶母所生的一個妹子,年方十一二歲。后廣東賊冠平息,胡員外又助銀百有餘兩,叫王公子押着他父母的靈柩,轉回廣東去了。落下這處閑房,並沒人敢在裏邊去住。胡員外托官中典賣。俱嫌宅子不吉,總無售主。只得把大門常常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