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遺忘
“滴滴滴！”
手機設定好的鬧鈴響起，我關掉手機，舉起了手中緊握了很久的白色蠟燭，拿着從文通兜里拿出來的打火機，點燃了白色蠟燭。
王二虎也從自己的世界中回過神，向後退了兩步，讓我在楊文清的雙肩還有頭頂放置好蠟燭，隨後將剩下的兩根蠟燭一齊點燃。
接着我將準備好的鏡子放在楊文清的腳底，一陣微風吹過，鏡中的燭火跟楊文清雙肩和頭頂上的燭火一齊晃動。
王二虎睜大了雙眼。
我知道他如此震驚的原因，鏡子當中的燭火是綠色的，而楊文清肩膀和頭頂的燭火則是紅色的。
陰陽有別，燭火亦是如此。
最後我俯下身子，將那個晶瑩剔透的小葫蘆放在的楊文清的腳前。
小葫蘆在黑暗當中也發著幽暗的光芒就像墳地中到處飛舞的磷火一樣，淡綠色的光芒照亮了鏡子。
一陣陰風吹過，王二虎大氣也不敢出，我叫了楊文清三聲。
“楊文清。”
“楊文清。”
“楊文清。”
“呼……”
就像有人在我耳邊吹氣一般，一股幽怨的嘆息之聲回蕩在我的耳畔，王二虎似乎也是聽到了什麼，慌亂地大叫起來。
“乾爹！乾爹是你嗎？？！”
我也隱隱地聽到各種各樣的聲音開始叫我的名字，不過我並沒有搭理，這種情況下保持沉默是最重要的。
不過王二虎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我想要拉住王二虎，可是他卻以一種驚人的力量甩開了我的手，然後瘋癲狀地朝着墳地衝去，撞散了一片片的磷火。
“哈哈哈哈！！！”
他在墳地當中瘋狂地大笑，不知道在跟誰說話，一個人在一群死人當中叫嚷。
今天的夜晚沒有月亮，很快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墳地中，我只能聽到王二虎逐漸遠去的聲音。
最後什麼聲音也沒有了，除了我耳邊細碎的說話聲，不過除了我的名字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我扭過頭，發現楊文清的身體正在冒着青煙，而煙霧並沒有隨着陰風飄散，而是全部流進了葫蘆的小嘴當中。
我突然覺得有東西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一種說不出來的虛無感席捲全身，只能聽到村長正在一聲聲地叫着我的名字，似乎是想拉我一起進去，讓我隨他一起去死。
我雖然意識渙散，但是我知道，只要有一點鬆懈，我的下場只會比王二虎還要慘。
那隻抓住了我肩膀的手越陷越深，似乎骨頭都要斷裂，我強忍住鑽心的疼痛，雙手的指甲快要嵌入肉中，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體。
原本沉重的屍體看起來變得有些透明，沒一會居然從地上飄了起來，隨着屍體的飄起，抓住我肩膀的那隻手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要從我的身體上脫離。
我知道，快要結束了。
就在我扭頭看向地上的鏡子之時，一張恐怖至極的死人臉出現在鏡子當中。
他滿臉都是血，口中也滿是鮮血，怒目圓睜，從鏡子當中伸出腦袋，瞬間便到了我的面前，
我只覺得心驚肉跳，視線和滿腦子只剩下了這張恐怖的鬼臉，是楊文清，他不想就這樣被帶走。
他不甘心，他不願意，他不想就這樣地被抓走，去接受自己的命運。
“我不要！我不要走！！我什麼都沒做！！”
“你也該死！你應該跟我一起死！！”
我咬住自己的嘴唇，讓自己不發出一點聲音，目不轉睛地對視着面前的恐怖面容。
如果我越害怕他，就越容易被他蠱惑，我就越容易將自己送入危險的境地，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了，我沒有第二次機會。
隨着更多的煙霧被吸進去，楊文清在我耳邊的怒吼聲也逐漸減小。
“求求你了！！放過我！！！”
“我還有好多寶物藏在其他地方！我分給你一半！！我分你一半！！你放過我！！我就帶你過去！！！”
我冷笑一聲，他這些話讓我對他的恐懼幾乎降為0。
此時我才意識到，世界上最恐怖的果然不是鬼，還得是人。
最後一縷煙霧被收入葫蘆，我身邊所有的怪聲都在一瞬間消失不見，天上的雲彩逐漸被晚風吹散。
月亮出來了，四周的一切都被照亮了。
留在地上的只有破破爛爛不成型的衣服，被風吹回了墳地，那裏才是它的歸屬。
王二虎早已消失不見，我也並不想去找他。
我連自己的事情都搞不清楚，沒有其他的精力去尋找他，而且他給我們造成了不少的麻煩。
甚至在我看來，如果沒有去阻止跑到墳地中的王二虎，文通的生命力也不會消耗地那麼快。
任何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也沒有後悔葯可以吃，這也是文通的選擇，我也只能做到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撿起地上的所有物件。
蠟燭早已燒完熄滅，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令人傷心的地方，走過幽深的山路，一路順暢的軌道的村子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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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的村子時不時傳來狗叫聲，路上只有我一個人走動的聲響，夜晚的涼風似乎要將我的身體吹透。
“咚咚咚！”
我敲響了三嬸的房門。
沒過一會，裏面傳來了動靜，還有人着急走過來的聲響。
“是誰啊？”
“三嬸，是我，曉曉。”
“啊呀！”
一陣驚呼聲后，她着急忙慌地打開了大門。
“哎呀曉曉，你怎麼弄成這副德行了？”
現在我灰頭土臉，身上也髒兮兮，包也沾滿臟污，頂着一雙哭紅的雙眼。
毛毛聽着響聲跑了過來，伸出舌頭舔着我的手。
三嬸連忙將我拉進屋子，用腳將毛毛扒拉進門，然後關上了大門上了鎖。
“是誰啊這麼晚了？”
房門口站着三叔，他披着牛仔外套用手拉開帘子問道。
三嬸一邊拉着我向屋子走一邊說道。
“是曉曉。”
“啊曉曉怎麼這麼晚了過來，你這是怎麼回事？？”
三叔見我這個樣子也是滿臉訝異，手足無措地看着我進入了房門。
三嬸轉過身對三叔說道。
“哎呀，你還看啥呢，趕緊去打盆熱水，沒看到曉曉髒得像個野貓一樣。”
三叔一拍腦門。
“哦哦對，你看我這個反應……”
他撥拉開帘子然後走進院子去打水了。
三嬸坐在我旁邊，一隻手握住我冰涼的手，一隻手把我的包給放在旁邊，然後撫摸着我的頭髮。
“曉曉你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變成這樣子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明天我找他算賬去！！”
三嬸一邊氣憤說道，一邊用手擦着我的臉。
“你身上怎麼有股燒了紙錢的味道？”
聽到這裏，我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掉落下來。
“曉曉到底怎麼了，你說句話啊，受委屈了咱們不怕，還有你三嬸給你撐腰呢。”
我搖了搖頭，腦海里又響起文通給我說的可能再也回不來的這句話，然後緩緩地說道。
“文通死了。”
三嬸很明顯愣了一下。
“誰？”
我淚眼婆娑地看着三嬸，又重複了一句，心中咯噔地疼了一下。
“文通死了。”
“文通……是……是你的朋友嗎？”
我不可思議地看向三嬸，眨巴着眼睛，甚至都忘記了要哭了。
“三嬸，你不認識文通了？”
三嬸的臉色有些尷尬，她眯着眼睛似乎在努力回憶關於文通的事情，但是最後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曉曉啊，你說的這個人，我真是想不起來了。”
我抹了一把眼淚，殘餘在眼眶裏面的眼淚影響了我的視線，此時我心中的震驚與不解遠超心中的悲傷。
“他跟我一起回來的啊！我爺爺去世的時候也是他跟我一起回來的！！”
“我已經把水燒好了。”
三叔此時走進屋子，看到我們兩個正面面相覷。
“怎麼了？氣氛這麼僵硬？”
我着急地先出了口。
“你知道文通嗎？？”
三叔一皺眉，我有些不好的預感。
“文通……這個名字沒有聽過……”
三嬸也認同地點點頭，跟三叔一樣，疑惑地看着我。
“當時……只有你還有另外一個男生回來了……你說他是你的朋友……叫什麼來着？”
三嬸詢問目光轉向三叔。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
三嬸瞪了他一眼，再次看向我。
“反正不是文通。”
我顫抖着問了一句。
“姜高？”
“對，姜高，就是這個名字，不過你們並不熟悉，之後也沒聽你說過這件事情了。”
“什麼？？”
我噌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感覺腦袋一陣眩暈，我已經快被眼前的事情給搞得暈頭轉向了。
“你們在說什麼？？”
三叔和三嬸面面相覷，似乎非常地不理解我。
“給我爺爺守靈的時候還出了怪事……”
三嬸站起身過來捂住我的嘴。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呀，這種話怎麼可以亂說呢，當時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啊！”
我已經震驚地無以復加，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三嬸。
她的表情中充滿了憐惜，安撫着我，將我扶着坐了下來。
“曉曉啊，你是不是今天晚上遇見了什麼刺激的事情啊。”
我搖搖頭，現在的我已經不知道做出什麼表情了，腦海當中就是一片亂麻。
三叔也坐了過來，安撫着我說道。
“是啊，曉曉你要不先去洗漱休息一下，定定神，有什麼事情我們明天再說。”
三嬸拿着我的包要放進卧室，我一把將包給抓了過來，拉開拉鏈，將包里文通的衣服給拿了出來，然後瘋狂地解釋道。
“這個就是他的衣服，這是他的衣服，你們怎麼不記得他了呢，明明你們還說過不少的話……”
我再次看不清他們的臉龐。
三嬸走過來，溫柔地將衣物給我放回包中，遞給三叔，我無力地鬆開手，現在的我只知道一個勁的哭。
“好孩子，快去洗漱一下吧，我給你準備衣服，好好休息一下我們再說其他的事情。”
在他們的勸導下，我只得去洗漱，換上乾淨衣服。
我聽到了他們的悄悄話。
“曉曉這個孩子是不是因為爺爺去世受到的打擊太大了，怎麼都開始說胡話了……”
“她這次一個人跑過來我就覺得不太正常，也不知道她今天一整天跑去哪裏了……”
“唉，畢竟這是她最親的人，我們只能開導她了，實在不行得去醫院看看，怎麼會說一個不存在的人呢，哎呀，我真是擔心她。”
“好啦，別太愁了，等着我們帶她去看看，看看醫生怎麼說……”
“嗯……”
我默默地走進屋子，關上了門，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包，一夜未眠。
早晨，三嬸過來叫我起床，而我早早地就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了。
“曉曉你……現在可以嗎？”
我強行讓自己微笑道。
“三嬸沒事的，我還有事，我今天必須得走了。”
三叔也跟着勸我。
“你再多待兩天，多休息休息。”
我搖搖頭，去意已決。
“您知道我的。”
三嬸嘆了一口氣。
“那你等等，我給你帶點東西你再走。”
我雖然拒絕了，但是三嬸和三叔還是給我塞得大包小包的，裝進了車子。
其實路上我遇見楊二了，可是他的態度跟之前比簡直就是180度大轉變，只是對我簡單地打了一個招呼然後就走了。
他們都好奇怪，為什麼感覺……他們都不認識文通了呢？
上車以後我連忙往水簾天城的方向趕。
本來先是想見姜高的，但是我根本不知道他家住在哪裏，沒有辦法，只得先去老張的飯店。
剛到門口，我就立馬下車，然後跑向飯店。
此時並不是飯點老張正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緩慢地抽着煙。
我對着老張着急地說道。
“張老闆。”
“哎呦，小姑娘又來吃飯了，看看想吃點什麼？”
“您還記不記得跟我一起來的小夥子？”
老張停住了正要放進嘴中的香煙，微微傾斜着腦袋看着我。
“我……不記得了抱歉啊……”
“就是文通啊，經常來您這裏吃飯的，而且您還給他說過去張家村的路。”
老張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頗為怪異。
“小姑娘，我真的不認識什麼文通，你是不是找錯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