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山羊6
出去的人還沒有回來，鹿尋覺得他們應該找不到老人，老人既然策劃了這樣的事情，也一定給自己找好了退路。
剩下的人依然沒有悔過的跡象，直到第一聲羊叫出現——
“咩——”
尖利的叫聲在喧鬧的人群中響起，一瞬間，時間好像被靜止一樣，所有人安靜下來，臉上還維持着剛剛的表情，直到再一聲羊叫響起。
這一刻，時光封印解開，像油滴進入沸水。
“小華，你剛剛在幹什麼？為什麼忽然學羊叫？！”一個婦女不可置信地看向旁邊的孩子，臉上還有幾分希冀。
“媽媽……我不知道，我……咩——”孩子的臉上驚慌害怕一起湧現，紅着眼眶看着自己的媽媽，“媽，我不要變成羊！”
“周神婆，救救我家小華，救救他！他還是個孩子，他什麼也不知道！”婦女拉着名叫小華的孩子，擠開人群，走到周神婆面前。
周神婆嘆了口氣，“先等等他們吧，如果能找到下咒人，一切就還可以挽回。”
婦女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聞言，也沒有再說話，只是不停地低頭抹眼淚。
不知過了多久，幾個出去的青年回來了，他們臉色難看地回來。
“賣羊的呢？”見人回來，小華媽媽立刻出聲問道。
幾人搖了搖頭，“沿路都找了，沒見人，那老頭可能跑了。”
“害，要我說事情也沒有那麼嚴重，才吃了幾口肉啊就到這地步，接下來不吃羊肉不就成了。”幾個出去的青年沒有看到小華學羊叫的樣子，此時還有恃無恐。
“咩——”
又一聲羊叫出現，這次是一個中年男人，他的叫聲比小華都要響亮。
“長平哥，你幹什麼？！”其中一個剛回來的青年立刻看向這個叫長平的人。
“我不知道！我也……咩——”
“啊！畜牲！都是你們這些畜牲！是你們害孫老師的，和我有什麼關係！和我兒子有什麼關係！你們去給孫老師賠罪啊！去求她原諒啊！”
小華媽媽瘋了一樣撲了上去，“你們死就死了，跟我的小華有什麼關係，當年小華才三歲，和她有什麼關係啊！”
“操！”被扑打的青年立刻推開小華媽媽，“現在說什麼風涼話！當初那個女人被我們玩死的時候你不知道嗎？別整得自己多無辜，你男人不也玩了！你別說自己當初不知道！”
小華媽媽被推倒在地，她順勢坐在了地上，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鹿尋想到了一個形容詞——鱷魚的眼淚，她真的悔過了嗎？為孫老師的遭遇悔過。
鹿尋覺得沒有，只是現在刀割在了她自己、她兒子身上，她的眼淚是因為害怕而流，她是哭自己，不是哭孫老師。
“長富，你幹什麼，這好歹是你嫂子，推你嫂子給不給我面子？！而且當初要不是你們玩得花，老子一個有妻有子的至於和你們一起瘋嗎？！”一個男人走過來，扶起了小華媽媽。
“行了！都別吵了！”村長喊了一聲。
當下，叫長富的青年安靜下來，本想張開說點什麼的嘴也閉上了。
見大家安靜下來，村長看向周神婆，“周妹子，你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救救我們吧，我們可都是柱子的兄弟侄子啊！你和柱子也沒個一兒半女的，等你去了，誰給柱子掃墓？還不是要靠我們這些族親，你不能眼睜睜看着大家都去死啊！”
周神婆眼神變幻幾次，似是有些動搖。
見狀，村長繼續勸說道：“周妹子，當初你嫁過來后多少年了都沒有孩子，柱子不是也對你不離不棄嗎？從不讓別人說閑話，也不聽爹媽的要和你分開，他對你愛重至此啊！你不能眼睜睜看着他的親人都死去，看他死後無人祭拜啊！”
聞言，周神婆嘆了口氣，她妥協了，“村長放心，我拼了這條命都會救你們的，對了，我們村除了小紅還有誰沒碰過羊肉？”
村民們面面相覷，最終無人應答。
周神婆再次嘆了口氣，將目光移向鹿尋，“小紅，婆婆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
周神婆語氣和藹，面容慈祥，可那道德綁架的氣勢一點不少。
聽到周神婆的話，村民們還有什麼不知道的，鹿尋就是他們活下來的希望！
“小紅啊，你小時候奶奶還抱過你呢！”
“小紅，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爸媽打你的時候嬸子給你吃過一碗粥。”
“哎呀，小紅，小時候你摔在地上，是不是伯娘扶你起來的。”
“上回你爸要打你還是我攔的呢！”
“你生下來就該被賣掉了，要不是我勸你爸媽，你早死了，叔婆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小紅，犧牲你一個人救全村是值得的，我們到時候把你寫進族譜！”
……
一字字，一句句，像一條條枷鎖把人捆住。
最惡毒的不是把壞擺在明面上的人，而是這些看似為你好、對你好的話語，它們像啞葯，把你毒啞，讓你發不了聲，像大山，把你壓垮，讓你發不了聲。
在你終於忍不住要爆發的時候，他們就會用怪異的眼神看你，好像你在無理取鬧，錯的人還是你。
鹿尋的目光一個個掃過這些面孔，沒有說話。
“大家別逼小紅，小紅，別聽叔叔伯伯們的，聽爺爺的，先好好睡一覺，爺爺活到這個年紀也夠了，爺爺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村長抬手，示意大家安靜，自己柔着嗓音開口。
見鹿尋還是沒有反應，村長繼續溫聲道：“只是可憐了這些孩子啊，最小的才三歲。”說著還揉了揉眼眶，“小紅啊，以後村裡沒人了，你一個人該怎麼辦啊？山上有狼有虎的，外面的社會也險惡得很，你一個小姑娘該怎麼辦啊！”
村長面上都是擔憂，似乎是在為鹿尋的未來擔憂。
鹿尋看向村長，難怪人家是村長呢，看看，多會講話，多會用計策，幾句關心又擔憂的話下來，整哪個八歲小姑娘身上不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