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揚鑣(四)
紙飛機會見了兩隻黑鳶、三隻棕背伯勞、四隻灰喜鵲和一個紅氣球,它路過叢林,穿梭在密集的闊葉林,趕跑了一群咕咕叫的鴿子,還和樹上的松樹打了招呼,最後被一個七歲孩童撿到,高興的吹着扔出去,又飛過一條清澈的小溪,來到對岸的亭子裏,降落在落了灰塵的棋盤上。
一個年輕男子背着一個斜挎的木箱子如約來到亭子,周圍覆了未融盡的白雪,他拿出一塊小巧的棕色毛巾在小心地擦拭棋盤,上面因為許久沒有用過積了不少灰,又因為接連的雨雪受潮,中間的縫隙塞了很多髒東西。
“一連好幾天雨雪霏霏,這紙飛機居然還是乾的...”白色的紙飛機讓男人眼前一亮,他以為是哪家的孩童趁着放學時間出來玩飛出去的,但當他拿起那個紙飛機時,卻發現飛機底部接觸濕漉漉的棋盤卻沒有被沾濕。
大概是這紙的表面鍍了一層油膜,為了防止鋼筆這種出墨多且沒有油包裹的筆浸透紙張,但要說這種紙能浮在水上而不被沾濕,年輕男人還是想不通原因。
罷了,就當是個清晨的小奇聞,男人不再見怪。
那紙飛機上好像寫了字,而且還挺工整的,不像是剛學鋼筆字的幼童。
因為好奇,男人還是打開了紙飛機,裏面果然有兩行娟秀工整的鋼筆字——
[獨立天地間,清風灑蘭雪]
年輕男人正對着兩行字看得出神,耳邊突然有個聲音醍醐灌頂:“喻某略懂一些棋術,兄台等客之際不如與我過幾招?”
這個男人什麼時候出現的?我居然沒有發覺……
年輕男人的目光從手中的紙飛機移開,剛好看見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一個容貌奇怪的男子,他在深冬季節居然只穿一件薄薄的白色襯衣,看上去就像是感受不到寒冷,真是個怪人。
但如果他真的會下棋,和他下一局也無妨。
一局過後,年輕男人贏得很輕鬆,可能因為面對的是陌生人,所以他總覺得對方下的每一步都在佈局,是為了引自己上鉤。
但實際上這種棋極少,有些不過純粹是他沒考慮好下錯位置罷了。
“閣下的棋術,冒昧問一下,是新手嗎?”年輕男子並不是想嘲諷對方,只是有些棋子落的位置實在是太新手了,他下得如此憋屈,沒忍住還是問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再次和此人下棋,指導他改進棋藝。
“我不求勝,這不過是場遊戲。”喻寧笑着站起身,拿了桌角的紙飛機,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比曾經更加自信輕盈。
這次冒險讓他覺醒了兩個新的天賦,分別是[武器效率]和[空間位移],武器效率使得喻寧成為當世第一個能將霧元附着在武器上使用的覺醒者,而他的空間術適應性在當時的年代也是絕無僅有的存在。
暑假過完后喻寧離開了學校,他回了一趟老家,和養父母解釋了自己接下來的目標,兩人雖然不同意,但也沒法攔住他,只好被迫同意並幫他收拾好一切東西。
“這些都是你父母寄過來錢的信封,上面沒有寫地址,但我托出忠打聽了一下,最近的信是從沙城州府寄過來的,他們可能還在沙城...”
竇袁將那些信封從箱子裏全部翻出來,喻寧的父母總共寄了十四封,每年兩次一共寄了七年,每年的錢都在增加,但最近兩年始終沒有寄錢,竇袁猜測他們可能處境不太好搬去別的地方甚至出了國。
“我知道了,謝謝娘。”喻寧收下那些信封,將其在行李箱的網格袋裏疊放整齊,這些可能是他唯一能接觸到父母的東西了。
他還給家裏留了一千塊,算是這些年養育之恩的報答:“不管我有沒有找到他們,以後大概率是回不來了。這些錢你們收着,全當是不孝子文思的微薄心意。”
喻寧說著說著便屈膝跪在那裏,雙手抱拳舉過頭頂,然後結結實實的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孩子啊,你真的要走嗎?”竇袁幾乎是以淚洗面,她養了小阿毛九年,當日接過這孩子都以為他活不長,沒想到現在還上了大學,可...可他卻毅然放棄前程,只為求一個虛無縹緲的結果。
喻寧心裏多有不舍,他待二位如親生父母,但自己的命運會壞了他們的未來,所以他必須走:“這個社會視覺醒者為肉中刺,勢必拔除我們這些眼中釘,我留在這裏你們就過不得安寧生活。”
他握住老母親的雙手,雖然她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但對自己卻如親生兒子,容不得自己受半點委屈:“娘,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以後霧元政策如果放開了,我再回來。”
“阿毛,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不要走...”竇袁像在他小時候那般溫柔的撫摸他的頭,只是現在她老了,手上多了很多厚厚的老繭,眼神也變得不太好。
“蒙爹娘不嫌棄,阿毛在這裏過得很好很好,所以阿毛永遠不會忘記你們...”喻寧很配合的在母親手裏蹭了蹭,伸手抹去竇袁眼角的熱淚:“我還給你們買了新棉襖,快過年了,保重好身體。”
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老母親的眼淚像大雨傾盆爆出來,喻出忠摟住結婚二十多年的妻子,他也心如刀割,但他不善言辭,臨到走也沒說什麼。
喻寧踏上了前往晟都的路程,因為火車的普及,這並沒有花他多少時間。
之前在上學的時候他就打聽到沙城州府是全國霧元政策最松的地方,其餘一些偏遠的州府雖然政策也沒那麼緊,但那些地方人本來就少,教育普及程度也低,故而覺醒者是少得可憐。
他在晟都摸爬滾打近一個月時間,仍然沒有打聽到父母的消息,不過好在他已經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還有一個人很少的公寓住着,暫時不用為自己的衣食住行擔憂。
就在同一天,在家裏的竇袁又收到一封無字信封,她認定是喻寧的親生父母寄來的,但喻寧已經離開小鎮,他們不再需要這筆資金,所以一開始她沒有打開那個信封。
直到第二天喻出忠回家發現放在案台的無字信封,以為是喻寧來消息了連忙打開,裏面除了兩千塊錢還有一封信,信中只說了一行字:守住阿毛,不要讓他去找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