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姦細(1)
徐瑞星很想丟下筷子就走人,但他到底沒這樣做,那就太失禮了。***儘管是處在不同陣營里的競爭對手,但人家花錢請了你,從身份上說,你也不過是新州二中高中畢業班的教師,而人家黃川是新州五中的教務主任,這有區別;最重要的是人家說了半天也沒強迫你。
雖沒走人,但徐瑞星的臉色還是十分難看,短促濃烈的眉毛擠成一堆,像沒點燃的柴火,直往外冒煙。黃川見狀,說算了徐老師,就當那些話我沒說。但徐瑞星心裏有了疙瘩,酒也不想喝了。不喝就不喝吧,事實上兩個人已經喝得差不多了。黃川遞過來一支香煙,徐瑞星接了,剛點上,黃川就說,徐老師,反正時間還早,去洗個腳吧。徐瑞星連連擺手,說我還有事,不去了。黃川有些尷尬,說徐老師你放心,就洗個腳,別的啥也不幹。徐瑞星吐出一團濃黃的煙霧,吐得很重,嘴巴和鼻孔都出很響的哨音。就去旁邊的“春秋洗腳坊”,黃川又說,正規得很。徐瑞星說老黃,我真還有別的事,要早些回去。黃川很體己地碰了一下徐瑞星的胳膊:要不了多長時間的,如果不修腳上的老皮,最多半個小時就完事。
徐瑞星站起身說,算了,真的算了。
黃川也只好站起來,說既然這樣,那就下次吧,徐老師。
徐瑞星心裏想,我跟你不會有下次了!
兩人一同出了包間,黃川卻沒跟着徐瑞星朝下樓的樓梯口走。徐瑞星懂他的意思,每年的這時節,各個學校都風聲鶴唳的,教師間的私下接觸很敏感也很犯忌。
獨自下樓,過了馬路,徐瑞星立即摸出手機,給他那個同學打電話。他跟黃川這次接上頭,搭橋的就是那個同學。那天同學說他有一個好朋友,人品學識都不錯,希望介紹給徐瑞星認識。今天徐瑞星到事先預訂好的酒樓包間裏,見只有一桌好菜和一個陌生人,卻沒有同學的影子。陌生人大約有五十歲,臉色跟土地的顏色差不多,見了徐瑞星,他身子一彈迎過來,說你是徐老師吧?我叫黃川。隨後就抓住徐瑞星的手緊緊相握。他的手也呈深褐色,卻軟得像熟柿子,徐瑞星像摸到了什麼不該摸的東西,帶一絲驚慌地迅速把手抽了回來。兩人落座后,邊抽煙邊等人,沒等幾分鐘,同學的電話來了,是打給黃川的,聽說徐瑞星到了,同學就讓徐瑞星接,他說夥計,對不起呀,我報社有點急事,來不了啦。兩人只好吃。邊吃邊拉扯閑話,都是不着邊際的,直到喝了好多杯啤酒,黃川才亮明自己的身份。徐瑞星頓時有了警惕,想到他那同學的老婆在五中教務處工作,更覺不妙,一口酒便梗在喉嚨。
黃川見徐瑞星這樣,就不繞彎子,將他的意圖針針見血地挑明了。
毫無疑問,這場所謂的朋友聚會,其實是同學幫助黃川挽了個套子,就看徐瑞星往不往裏面鑽。新州城被寬闊浩蕩的巴河分為南北兩個部分,河上雖有大橋貫通,但若干年來,南北片區已形成了各自獨立的體系,人們在生活上也形成了各自獨立的空間,彼此的往來並不多,二中在南城,五中在北城,而黃川卻知道南城腹地的春秋洗腳坊“正規得很”,可見他是考察過的,為這場聚會,他是用了心的。這讓徐瑞星有種被捉弄的感覺。
他邊走邊給同學撥電話,撥了好多次都佔線,到底接通了。徐瑞星開口就罵:你他媽的吳二娃,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
吳二娃的大號真的就叫吳二娃,是徐瑞星的大學同學。他說咋啦?這是咋啦?
徐瑞星繼續罵:你自己是豬狗,就以為別人都是豬狗?
吳二娃委屈地哎呀了一聲,說你龜兒子徐瑞星,我只不過給你介紹個朋友,哪一點惹了你?要是不喜歡他,今後不來往就是嘛——你這麼大的火,是不是他讓你埋單了?
徐瑞星知道吳二娃在裝糊塗,說你別跟我來這一套,你是哪路貨色,未必我還不清楚!
吳二娃呵呵地笑起來,說老徐呀,你也要體諒我的難處,我老婆在他手下討生活,他讓把你介紹給他,還敢拒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