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寄死窟
“你輕點走,讓人知道我們把老太太送到寄死窯,我們全家都得被戳脊梁骨!”
天還黑蒙蒙,陳平陳濤兩兄弟就扛着一個軟席窸窸窣窣往林子裏鑽。
那軟席上正是他們的親娘萬淑芳!
萬淑芳前些日子感了風寒,反反覆復的眼見出氣多,進氣少了,這幾年老天爺本就不賞飯,旱災遍地,人吃上一口熱飯都難,更別說瞧病了!
陳平做為陳家老大,一拍板,把人送過來了。
軟席上的萬淑芳同時也接收到了這段記憶,看到一片樹影在眼跟前晃蕩,呆若木雞。
那寄死窯是什麼?寄死寄死,那是在山壁或灌木叢里挖掘出可容一人大小的洞窟用來寄放失去勞動能力的老人。
合法,但在這個孝字當頭的年代,若非一粒米也擠不出來的家庭,把老人送到這來是要被人唾棄死的。
可陳家雖窮,卻也不至於到需要把老人送到寄死窯的地步啊!
想她一個馳名中外的外科醫生,穿成什麼不好,穿成一個32歲拖家帶口十幾個還要被蓄意謀殺的寡婦老太太?!
她現在風寒未愈,真到寄死窯了,必死無疑!
【檢測到宿主心律不齊,可能需要用藥。】
着急之下,一道冰冷的機械音忽然響起,一晃眼,萬淑芳面前就出現了一幢科技感十足的醫院大樓。
走進去幾步,就見到一間熟悉的食堂,拳頭大小的白麵包子熱騰騰地冒着氣、讓人食指大動的燒麥、瑩潤粘糯的小米粥......
不正是她上班所在地嘛!
萬淑芳眼睛唰地一亮,再四下一觀望,竟發現醫院的那些器械也都在,應有盡有!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金手指?
萬淑芳嘴張得幾乎能吞下一顆雞蛋,眼同時唰地一亮,就要上前去摸那器械。
一道柔和的光卻好像一層保護膜,輕輕彈了一下她的指尖,力量雖輕,卻死死攔住她的手。
可再一摸旁邊的銀針,那鋒銳細小的針就捏在她指尖中,森森地閃着冷光。
看來更多的東西,還需要再探索才能解鎖。
萬淑芳收回手,腦中忽然就有了主意。
一閉眼一睜,她又看到陳老大在自己眼跟前晃蕩的後腦勺。
她想了想,扯起自己的破鑼嗓子喊:“陳平,放我下來。”
林子裏驟然出現這麼嘶啞的一聲,一陣陰風刮過,陳平心裏一激靈,回頭望向已經醒了的老母大驚,這老太婆怎麼突然睜眼了!
面上卻飛快擠出兩滴眼淚,哀哀道:“娘,不是兒子不肯救你,實在是家裏都要揭不開鍋了啊!”
“咱家雖窮,但何曾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萬淑芳喘着氣。
“今年這大荒年,鄰村有戶人家為給老母瞧病,全家都跟着餓死了,娘您肯定也捨不得你兒子、孫子孫女們都餓死曝屍荒野吧。”陳平這下頭都沒回了,聲音哀切。
這油嘴滑舌的陳老大,到現在還在裝可憐,鄰村那戶人家本就窮得叮噹響,餓死是遲早的事,他當初哄得原主這摳門的老太太最偏疼,真遇着啥事了,鐵了心把她往死門裏推!
以情動人放在這兒子身上是不可能了,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萬淑芳眼底一寒,心念一動,銀針反手就出現在手心,快准狠往他胳膊上一紮!
“啊!”陳平痛呼,手一軟,連帶着軟席也跟着掉在地上。
萬淑芳咕嚕嚕一下滾下來,立即哎喲哎喲地叫起來。
“你這是寄死窯都等不及,要現在就活活摔死我啊!”萬淑芳扯着大嗓門就破口大罵。
“大哥你幹什麼!”陳濤心裏一顫,被不孝的愧疚憋了好久的心此刻憋不住了,撲到萬淑芳身前着急道,“娘您沒事吧?”
這足有一米八的壯漢撲過去跪在她身前,嚇得萬淑芳小心肝都顫了顫。
她一個二八芳華戀愛都沒談過的,想着自己生死時還能淡定的同陳平拉扯,一個十七八歲的兒子猛撲過來,還真是……
“二弟你做什麼!”陳平齜牙咧嘴地站起來,瞅着這陰陰的天,再想到自己莫名其妙手軟腿疼,詭異得他心裏毛毛的。
不過他沒多想,一把拉開陳濤,逮着萬淑芳,眼睛一眨眼淚就出來了:“娘,您就當心疼心疼兒子,上山去吧!”
心疼他?就是原主過去十幾年給他心疼壞了,才養出這麼個狼心狗肺不知感恩的兒子!
若非這副身體尚弱,她早就一巴掌打上去了。
萬淑芳心底冷笑,癱坐在地上,拿捏着老太太平時的尖酸樣道:“你們要真把我送上山了,我在家裏藏的那點金子你們誰也別想拿到。”
金子?!
老太婆居然還悄悄藏了金子!
陳平心中一哽。
一旁莫被拉開甩出去的陳濤終於踉蹌着爬起來,忍着眼淚打量萬淑芳。
娘這小身板,看着是虛弱,那一雙眼睛卻清明得很,不像前兩天看着生死難料的樣。
陳濤立馬轉過去沖陳平道:“大哥,娘這身子看着像是好了,那咱就不上山,回家去吧!”
“這......”陳平還有些猶豫,誰知道這個老太婆是不是騙人的?沒的回去多了一張吃飯的嘴。
萬淑芳眼底閃過一抹嘲弄,立馬朝陳濤招手:“你不想要金子也成,陳濤,你附耳過......”
“娘!”
陳平眼皮重重一跳,看到兩人詫異的神色才察覺自己聲音太尖銳了,愣了一下后連忙殷切笑着扶了上去:“娘既然好了,那定然是要回家的。”
看,無利不起早。
萬淑芳冷冷覷了這大兒子一眼,順着他的力道站起來。
“娘,您身子還沒好利索,我來背您吧。”
陳濤拉布拉多一樣憨厚的眼睛在眼前晃了晃,一點也不為她剛剛說的那些話所動。
這二兒子倒是個憨厚的。
萬淑芳神色軟了些,點點頭。
陳濤連忙蹲下來讓人趴在自己背上,滿臉歡喜道:“病好了咱就回家。”
陳平也笑着在一旁點頭,想着那些金子,甜言蜜語頓時又如滔滔江水一樣流出來。
這一折騰下來天光都已經大亮,村口碰到面黃肌瘦的鄰居高芳芳。
高芳芳拎着個小籃正要上山看能不要找些野菜,見了母子三人頓時驚呼道:“陳家的,你這病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