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梅妞放羊(5)
那個男人嘻嘻笑了:“我還以為你不會說話呢,原來會說話呀!我告訴你,你可不敢罵我,你要是罵我,我就把你放倒,摸你的奶。反正這河坡里也不會有人看見。”
梅妞被陌生男人的話嚇壞了,她滿臉通紅,衣襟下面的兩隻**有些脹疼,彷彿已被壞男人摸到了。她躲着那個男人,不敢再說一句話。倒是水羊敢說話,水羊沖拿鐵杴的男人叫了一聲,並且毫無懼色地看着那個男人,看樣子那個男人要是敢接近她,它就會用頭相抵抗。兩隻小羊也在水羊左右貼身站着,像兩個小保鏢。羊的良好表現給梅妞壯了膽,使她記起自己是有“隊伍”的人,她把頭向後揚了揚,說:“羊,羊,咱們走!”
既然梅妞讓兩隻小羊羔兒吃了她的奶,她就把小羊羔兒當成自己的孩子,對它們很親。晚上,梅妞睡在屋裏,羊們睡在院子裏,小羊只要一叫,梅妞會馬上爬起來到院子裏看看,她怕野貓、黃鼠狼什麼的嚇着小羊。重新回到睡夢裏,她把小羊羔兒也帶到夢裏去了,讓小羊羔兒貼着她的身子睡,一邊是駙馬,一邊是皇姑。梅妞摸着它們背上光光的,小屁股滑溜溜的,怎麼不見它們身上的毛呢?梅妞似乎想起來了,她摟的不是小羊,是小人兒。這兩個小人兒是她親生的,一個是男小人兒,一個是女小人兒,她還分別給他們起了名字,一個叫駙馬,一個叫皇姑。生了小人兒,就得給小人兒餵奶。她把兩個奶作了分配,駙馬和皇姑每人一個,誰也不準搶別人的。她還對皇姑和駙馬說,你們是人,不是羊,吃奶時好好的,不許亂頂,誰亂頂我就揍誰的屁股。駙馬和皇姑調皮,不聽說,剛吃兩口就開頂,比小羊羔兒吃奶頂得還來勁。梅妞生氣了,把奶頭從它們嘴裏摘出來,以家長般的嚴厲口氣把駙馬和皇姑教導了一通。她教導得聲音有些大,把娘給驚醒了,娘輕輕地喊她,問她做夢聽什麼戲呢?又是皇姑又是駙馬的。梅妞醒過來,知道自己的夢話被娘聽去了,羞得雙手捂胸,不敢出聲。娘問她聽的什麼戲,什麼戲呢?反正是戲台上的戲,不是放羊的戲。
有一天,梅妞放羊走得離村遠了些。幾聲雷鳴,黑雲陡暗,眼看要下一場大雨。如果這時回村,中途一定會澆在雨地里。她自己不怕雨澆,小羊怕雨澆,要是大雨把小羊澆病就不好了。她當機立斷,趕緊把羊領到附近那個廢磚窯里去了。他們前腳剛躲進磚窯的門洞,大雨後腳就追來了。那雨真大呀,大得好像天塌了,地陷了,沒了天,也沒了地,光剩下水。拱形的門洞上方,雨水大塊大塊往下掉。敞着口子的磚窯也呼呼地往裏面灌水。渾濁的水湯子霎時就把梅妞的雙腳埋住了,盛羊糞蛋的茶缸子像小船一樣被漂得直打轉。
梅妞把兩隻小羊抱起來,緊緊抱在懷裏。她覺出來了,兩隻小羊的心臟在咚咚地跳,它們是害怕了。小羊的心跳傳染給了梅妞,梅妞的心也不由地跳起來。梅妞害怕另有一層原因,她記起聽人說過,這磚窯里藏有一條大蟒蛇,蟒蛇的頭大得像笆斗子,嘴一張像血盆子,吃兔子吃雞都是生吞,還說蟒蛇的吸力很厲害,有野兔到窯口停留,它並不出來,只待在暗處一吸力,野兔就連滾帶爬、稀里糊塗地跑進蟒蛇肚子裏去了。梅妞擔心,倘若蟒蛇這會兒現了他們,用嘴一吸,她和羊恐怕都活不成,都得成為蟒蛇的腹中之物。想到這裏,她不免往磚窯深處瞥了一眼,裏面陰森可怖,窯壁上殘留的三條半圓形煙道,每一條都像蟒蛇的身子。她打了個寒戰,頭微微有些暈。她想,這不行,蟒蛇吃她可以,要是吃她的水羊、駙馬和皇姑,說什麼也不行,她拚死也要保護它們。她把駙馬和皇姑放到一隻胳膊上集中抱着,騰出一隻手來,把草筐上的鐮刀抽出來了。她準備好了,蟒蛇膽敢出來,她就用鐮刀往蟒蛇頭上猛砍一氣,把蟒蛇的眼睛砍瞎。就算蟒蛇把她吞進肚子裏,她也不放下鐮刀,還是要,砍,最好能把蟒蛇的腸子砍斷,肚皮砍破,讓蟒蛇永遠吃不成東西。她不知不覺地把鐮刀握得緊緊的,嘴唇繃著,雙目閃着不可侵犯的光芒,一副隨時準備拼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