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當為先鋒
當軍事會議結束后,大營內的鼓聲就沒停止過。
李二站在高台,看着眼皮底下忙碌的大軍和將領有些緊張和不安。
雖說這幾日他一直在說必破此城。
可真到了眼下的這一刻,他還是有些不敢去正視眼前的大軍。
隋煬帝百萬大軍,三次止步於此,自己這才區區的四萬人馬,能行么?
自己到底能行么?
自己要是輸了怎麼辦?
身為大總管的李績沒有太多的想法。
自從來遼東后他就沒有笑過。
無論是破蓋牟城,還是平安渡過大遼澤。
他都沒有笑過。
看着二十名將領一一走到陣前。
看着遠處源源不斷的高句麗士兵手拿長矛、長弓,湧上了遼城的城牆上。
李績看了一眼立在身邊的大纛,緩緩地抽出佩劍,怒目圓睜,怒吼道:
“破遼城,大唐必勝!”
全軍怒吼:“破遼城,大唐必勝!”
怒吼聲響徹遼東大地。
“咚咚……”
震天的戰鼓聲響起。
按照戰鼓聲的指示,顏白帶着自己麾下的人馬脫離大軍。
開始朝着遼東城的東邊城門發起衝鋒。
這一次毫不保留的衝鋒,整整四萬人,全部朝着遼東城而去。
李二壓下了全部,身邊就只有學子做護衛,剪刀成了侍衛頭子。
高侃成了親衛。
這是高侃第一次離皇帝這麼近。
祖祖輩輩這麼多人,怕是也就他能離皇帝這麼近了吧?
他都聞到了皇帝身上的香水味。
淡雅的荷葉香,皇帝喜歡的竟然是這個味道。
高侃覺得自己也很喜歡。
在李二身後,以一千陌刀軍,手持陌刀,護着大纛,烈日炎炎,這一千人周身卻是寒氣逼人。
長孫無忌拄着長刀,滿臉嚴肅。
顏師古背着手,緊咬着牙關,雙手微微發抖,墨色在拼殺,墨色在拼殺.....
這是顏白第一次跟這麼多人打仗,有這麼多兄弟在跟着自己做同樣的事情,在這一刻,顏白竟然覺得無比的踏實。
集體的意志,讓顏白心無雜念。
一個人雖然會害怕,但這麼多人,顏白覺得自己如今強的可怕。
與此同時,十幾道黑線跟顏白一樣,立刻分散開來。
程懷默手持馬槊,鬚髮皆張,仰天怒吼。
這一次終於輪到他做先鋒了,終於輪到他做先鋒了。
程懷默心裏很清楚。
這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如果勝,程家後繼有人,勛位三代巋然不動。
如果輸,就要再等幾十年。
生或死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能不能打開局面。
先輩們已經做好了榜樣,唯有前進,才能破萬法。
大唐不能步前隋的後塵。
就如剛才李績所說的那樣,大唐必勝,必須勝。
蘇定方看着遼東城,胯下的戰馬打着響鼻,也如他的心情一樣迫切。
顏白就沖了七八個呼吸的距離,眼前的路就很難走了。
此時所有人都身處高句麗人的弓箭射程之內了。
頭頂上的篤篤聲不絕於耳,就跟舉着油紙傘走在傾盆的大雨中一樣
顏白舉着盾牌,咬着牙往前沖。
原本覺得很寬的弔橋。
在此刻人潮洶湧的情況下就好比一個獨木橋。
會水的漢子已經跳下了護城河開始朝着對面游。
河水裏也不安生,到處都是纏腳的漁網。
這東西惡毒得很。
只要被纏住,你越是掙扎,就越是動不得。
“李景仁,把那個喜歡扔石頭的給我弄死他!”
“薛仁貴,你往前沖,火藥點燃了就得跑,別傻看,五十斤的玩意,看不得!”
“裴行儉,看看身後的兄弟,告訴他們,只要進了城門樓子裏,就可以喘口氣……”
顏白大吼着,把消息傳達出去。
在話音落下不久,耳邊就傳來一聲巨響,嗡的一下,整個世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顏白才發現,自己忘了張嘴捂耳朵。
胯下的戰馬焦躁的打着響鼻,顏白抱着馬脖子,輕輕拍打着安撫。
“乖,莫怕,乖,莫怕……”
城門樓子就像是一個大喇叭,把聲音聚攏放大。
顏白被震的暫時性失聰,抬起頭,看着裴行儉在跟自己比劃。
“說什麼?”
“師父,對面是高句麗的重甲兵,重甲兵啊……”
“你說什麼?”
“我說.....”
“你說什麼?”
裴行儉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完蛋了,師父被炸成了聾子。
這回家怎麼交代啊,師娘還不得哭死。
順着裴行儉的比劃,顏白扭頭看去,城門口的另一端赫然是一隊穿着齊整的重甲兵。
一手舉着和人一樣高的巨盾。
一手拿着長矛。
“薛禮,薛禮!”
顏白張嘴大喊,顏白喊得很大聲。
可他卻覺得他說出的話輕若蚊吟。
顏白揉了揉嗓子,然後使勁的揉着耳朵。
好在,薛仁貴聽見了,他早就看到了另一端的重甲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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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知道顏白吼這麼大聲做什麼,離的又不遠。
此刻聽到招呼,薛仁貴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薛仁貴挺着馬槊開始衝鋒。
他是猛士,更喜歡猛士。
如此情景,更是他做夢都渴望遇到的事情。
如今,圓夢的機會就在眼前,薛仁貴激動壞了。
見裴行儉在發獃,顏白怒喝道:“傻愣着做什麼,沖!”
裴行儉深吸一口氣,暫且把師父聾了這件事拋到腦後。
收起橫刀,大吼一聲,提着馬槊也沖了過去。
對待全身重甲這樣的甲士,就該拿鎚子。
狠狠的一鎚子下去,一打一個不吱聲,還沒有傷口。
可是,甲士雖然勇猛,在戰場上能橫着走,但馬槊就是他們的剋星。
六面破甲,只要執槊之人有勁。
可以輕易破甲。
薛仁貴往前突進,在敵人的長矛還沒伸過來之前,突刺......
噗的一聲脆響。
盾牌,連接盾牌身後的重甲兵身上多了一個大窟窿。
一人倒下,身後的一人立即撲了上來。
薛仁貴見狀再捅,然後又一人倒下。
高句麗人眼見唐人兇猛,一邊齊聲怒吼,一邊往前壓。
咆哮聲在城門樓子裏回蕩,氣勢有些嚇人。
雙拳難敵四手,城門樓子空間太小,身後又都是自己人,薛仁貴難以施展馬槊,被壓的連連後退。
眼看才佔據的城門就要失守。
顏白怒聲道:“徐永良,火藥彈,火藥彈……”
李景仁紅着眼睛道:“不成了,找不到他人,要麼倒下了,要麼是剛才掉在護城河裏沒爬起來!”
“阿西吧!”
顏白聞言眼睛頓時就紅了:
“那就殺,他們手拿長矛,近身他們就廢了,拼了,殺!”
裴行儉見師父跟自己有問有答,高興壞了,開心道:
“師父,你聽見了,原來你沒聾啊!”
“薛禮,我來助你!”
顏白翻身下馬,猛地往前沖,衝到薛仁貴身前突然單膝着地,雙手互鎖,搭在雙膝上:
“來,我托你一把,跳進去殺!”
薛仁貴沒有絲毫猶豫,跳起,踩在顏白的手掌上。
“啊,起....”
顏白渾身的氣力爆發,猛地往上一抬,薛仁貴直接躍進了人群。
薛仁貴拔出橫刀開始在人群跳舞,鐵甲碰撞,火花滋滋響。
此刻,高句麗重甲兵終於感受到了什麼才是恐怖。
手裏的長矛施展不開,轉身都困難。
橫刀的優勢被薛仁貴發揮到了最大,每次揮舞,必有人倒下。
一個突刺,撞了個滿懷,長刀透胸而過。
一滴水,進了熱油。
城門樓子的重甲兵陣型一下子亂了。
顏白真想好好地誇獎一下發明橫刀的工匠,簡直太聰明了。
橫刀真是的絕世產物,可做刀劈砍,也可化作長劍突刺。
重甲兵優勢全無。
看着中間兵亂了,顏白開始發力,手中馬槊輕點,一點一個咕隆。
顏白身後的府兵見狀立刻撲了上來。
一個兩鬢斑白的老兵眼光極其毒辣,一個滾翻躍上前。
“給老子跪下!”
揮刀橫掃,眼前兩名高句麗重甲兵突然就矮了半截。
然後轟隆一聲倒地。
隨後就是滿地打滾,嘶聲哀嚎,膝蓋以下,小腿全無。
兩人倒地,老兵立刻撲了上去,摸出腰間短刃,順着脖頸間盔甲的縫隙就提了進去,鮮血沿着盔甲縫隙快速滲出。
流暢,一氣呵成。
老兵看都沒看一眼,繼續弓腰等待,等待顏白揮槊。
“好身手,出自哪個折衝府!”
“下官,玄甲軍,皇帝親衛,太極宮,宮門侍衛長。”
顏白一愣,肅然起敬,活到現在的玄甲軍,乖乖,看守太極殿的。
騰遠說,這群人是真正的殺神。
其餘人反應都很快,拚死往前。
不大會的工夫,裴行儉和薛禮已經可以靠背而戰。
府兵也涌了上來,三人一組。
一人貼身而戰,一人弓腰砍腿,倒下后,另一人就順着甲葉往裏面瘋狂捅刺。
然後瞄準下一個。
高句麗重甲兵節節敗退。
一時間,高句麗的重甲兵成了任人擺弄的木偶。
城外高台上的李二目視一切,懸着的心悄然落地,遼東城四個城門全部被大唐拿下,只要拿下瓮城。
遼東城的光環就會徹底散去。
“剪刀!”
“奴在!”
“通知,大總管,拋車繼續,投石車往前壓,破瓮城,大纛往前壓陣,告知諸君,朕就在他們後面!”
一千陌刀兵緩緩站起身,扯掉陌刀上的黑布,覆上面甲,陽光下,一大片魚鱗閃耀着光芒!
高侃渾身汗毛突然根根豎起。
戰鼓突然變得激昂起來,顏白駭然回頭,隨後怒吼道:
“沖,陛下要登城而戰了!”
薛禮仰天怒吼:“一對一,我非世間無敵,但是,如今一對一萬,我無所畏懼,我當為先鋒,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