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病後
談菀兮的身子徹底好后，時間已經從初春走到了春末，柳枝隨風飄曳，柳條相互碰撞着，發出的聲音像一聲聲輕微的嘆息。
談菀兮斜斜地倚在臨窗的貴妃榻上，身上蓋着軟被，烏黑的青絲微微散開，緊閉着水眸，面上是大病初癒的蒼白，白嫩的手指微捏着醫書的一角，幾乎是垂在了地上。
微雨輕手輕腳地靠近，小心翼翼地將醫書從抽出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微荷端着銅盆進屋時，就見她如此輕悄悄的模樣，便放輕了銅盆碰撞架子的聲響，才輕聲道：“姑娘又睡了？”
微雨點點頭，眉眼凝結着一絲憂愁。
談菀兮自從那次病倒后，便一直是這般懨懨的樣子，還極為嗜睡。
談菀兮其實是半醒着的，只是昏昏沉沉的，沒什麼精神，聽得見身邊人在說話，但說了什麼卻是卻總串聯不起來。
古旖諾一進門就瞧見兩個侍女在屋內，其實早便聽到談菀兮病了，只是龍氏也病了，她要在韋家侍疾，今日也才得空回來。
她的目光在屋內掃視了一遍，便瞧見躺在榻上的談菀兮，她原就不算圓潤的臉此時更為瘦削，恍若一陣風刮來都能將她吹飛。
“大姑娘。”微雨瞧見是古旖諾，忙上前行禮。
古旖諾點點頭，看着談菀兮，湧上心頭的情緒萬千。
“阿姐？”談菀兮乏力地睜開眼，聲音輕軟的如一陣嘆息。
“怎麼又病成這個樣子？總不好好照顧自己，虧你自己還是個大夫。”古旖諾緊緊握着她的手，才說了這麼些話就忍不住哽咽起來，察覺到眼中的濕潤，她立馬就抬頭。
談菀兮自小身子骨弱，古旖諾未出嫁前，她都是寸步不離地守着她的，只可惜如今嫁了人，到底是身不由己。
為了不讓她過於憂心，談菀兮撐着身子半靠在榻上，半扯出笑容來，“我沒事的，阿姐莫要過於擔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過些日子，我便能徹底好了。”
微荷去端了葯進來，靠近榻邊，輕聲喊道：“姑娘，該喝葯了。”
“我來。”說著，古旖諾坐在貴妃榻邊上，接過葯碗，用勺子舀起一些黑色的葯湯，輕輕吹涼后才送至談菀兮唇邊。
談菀兮喝了好幾口苦澀的葯湯，眉頭都不帶皺一下，一碗葯湯下肚，身體漸漸暖和起來，原本蒼白的臉色也稍微有了些血色。
微雨趕忙將手上端着的一碟子粽子糖遞了過去，談菀兮輕輕用手捻了一塊放入嘴中，才勉強將口中的苦澀蓋去。
古旖諾將空的葯碗遞迴給微荷，這才又轉頭牽着談菀兮地手，“我聽聞這些日子蕭汀曄時常來打聽你的消息，你病中的許些藥材還是他尋來的，這人真是不錯的。”
談菀兮隨意點點頭，似是聽進去了，又似是沒放在心上。
古旖諾便也只好扯開話題，再陪着她說了一會兒話，她便又倦了，直接就半靠着貴妃榻睡了過去。
古旖諾看着她微蹙的眉頭，不免輕嘆了一聲，靜默守了她好一陣子，才又離開了。
她真心希望談菀兮能嫁一個良人，這世上找不出一個家庭能完完全全和睦的，只要相伴一生的夫君能懂得疼惜她，護着她，便也不算差了不是。她和葉氏瞧着蕭汀曄就不錯，只可惜談菀兮怎麼都不喜歡。
談菀兮再醒來時，人已回了床上，身子也沒那麼乏力了，想來是病已然好了。
微雨聽見床榻上傳出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微微撩開珠簾靠近，隔着紗帳，輕聲詢問：“姑娘可是醒了？”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若是談菀兮醒着的，便絕對聽得着，若是還未睡醒，便也不會將她給吵醒了。
“嗯。”
聽到床榻上傳出的聲音已經沒有昨日那般無力了，微雨眸中閃過欣喜之色，趕忙上前將談菀兮扶了起來，服侍談菀兮洗漱穿衣過後，微荷就端着木盤走了進來，上面只擺放了一碗清淡的粥，還有一小碟的糕點。
談菀兮把着盛在白色瓷碗中的粥，只輕輕抿了一口，便滿口生香。
用過早膳后，談菀兮便帶着微雨出去散散心，太久未出門，骨子都似要散架了。
談菀兮的院子原是母親未出閣前的居所，古昭歌是外祖父唯一的女兒，深受寵愛，所以她的院落瞧着樸素無華，但擺件樣樣都是精緻貴重的，算得上是國公府最為精緻的院落了。但也是屬於國公府最為僻靜的院落，所以無論去哪兒都要走上好些路程。
去意荷院的路上，正好遇到一個丫鬟從府外回來，她微微垂首行禮，靜靜地等待談菀兮離去后，才起身提着葯往反方向走去。
在經過她身邊時，談菀兮突然聞到一股濃烈的藥味撲鼻而來，她立刻敏銳地分辨出了藥包中各種藥材的成分。
“等等！”談菀兮急忙轉身叫住了那個丫鬟，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才恍然想起這個人正是前幾天在戲樓前見過的。
丫鬟停下腳步，低垂着腦袋，小心翼翼地問道：“表小姐，請問有什麼事嗎？”
“你是楊姨娘院子裏的丫鬟？”談菀兮半眯着眼睛，目光中帶着審視。
"是的。"丫鬟雖低着頭，卻依舊察覺得到談菀兮的目光，回答的聲音略微發顫。
“你手上拿着什麼？”談菀兮緊追不捨地追問着，聲音越發冷淡。
那丫鬟被嚇得渾身一抖，慌忙把藥包藏到身後，神色顯得十分慌張和心虛，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開口道："是……是姨娘讓大夫開的，養……對！是養身子的藥方。"
談菀兮心生疑慮，繼續追問下去，“家中有府醫在，為何要去外面開藥呢？”
“這……”丫鬟支吾着，一時語塞。
知道沒法從她口中撬出什麼，談菀兮只好擺了擺手，示意她離開。
那丫鬟如釋重負，匆匆離去。
微雨見談菀兮的目光卻始終沒有從那丫鬟身上移開，不由一問：“姑娘是懷疑那丫鬟提着的葯有問題？”
談菀兮輕輕點頭，神色凝重。
“可要奴婢去查查？”
談菀兮垂眸沉思了一會兒，點頭，“你去城南找找哪家藥店給她賣的葯。”
談菀兮大概率地將藥材一一講了出來，見微雨大概記住了，才讓她去辦，自己卻不知暗自思忖着什麼。
半晌，談菀兮繼續朝葉氏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