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貝都因人的堅持令蔣耀先感動

第226章 貝都因人的堅持令蔣耀先感動

撒哈拉沙漠裏的綠洲理論上僅有十八個,但事實上遠遠超過這個數字。令人惋惜的是:綠洲水源被鹽晶或礦物質污染,部分綠洲的湖泊鹽度超過百分之三十。據說馬里阿扎萊就是其中之一,不用曬制就能從湖中直接取鹽。

在廣袤的沙漠中,綠洲宛如珍貴的寶石,閃耀着生命的光芒。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會理解,在蒸騰的沙漠中第一眼望見綠洲時,那才是人類最真實的生命感動。如今鹽晶和礦物質的威脅正步步逼近。

鹽晶在沙漠的烈日下逐漸析出,它們像是無情的侵略者,侵蝕着綠洲的土地。原本肥沃的土壤變得貧瘠,植被難以生長,綠洲的生機漸漸消逝。

礦物質也不甘示弱,它們隨着地下水流淌,滲透到綠洲的各個角落。這些礦物質不僅影響了水質,還使得土壤的酸鹼度失衡,進一步破壞了綠洲的生態環境。

攀登與跋涉是兩種不一樣的體驗,攀登有一個目標在眼前,你每踏出一步都會升高自己,如果你有膽量去看走過的路,應該會被自己激勵。當然,很少有人敢在高峰之上俯瞰。跋涉則不同,尤其在望不到邊的沙漠裏,你會感覺不到距離,恍惚間覺得自己竭盡全力卻止步不前。如果你沒有一種欣賞的目光,也許會厭倦。這裏的每一次日升、日落,都是生命的一次嶄新的完成。

蔣耀先想起Older說起駱駝,稱它們是沙漠的精靈。是啊,駱駝的耐力,可以幾天不吃不喝,還肩負重任。似乎它們都很溫順,蔣耀先不懂為什麼還要請人”訓練“,他向Older討教。

”阿拉伯人和你希望見到的貝都因人都把駱駝看成他們的財富。他們結婚的嫁妝或者彩禮就是用駱駝。還有啊,如果人犯了罪想減輕懲罰,也是用駱駝來救贖。你看着那些傢伙很溫順,其實,他們也有發狂、發癲的時候,不是他們的主人是無法降服他們的。“Older說得很慢,很費力。

遠遠地望見一個圓柱狀的房子,圓柱型是外牆,都是泥土堆砌的,頂上鋪了蘆葦,還有幾個芭蕉葉。圓柱有一個空洞,看過去黑洞洞地,那就是房子的門了。蔣耀先注意到屋頂上還放了些牛或者羊的頭骨。

”我們是不是找到了想找的地方?“蔣耀先很興奮地回頭對Older喊道。

Older雙手拄着登山杖,把他的牛仔帽往上推推,眯起眼睛往遠處看了看。只見沙地上戳着一些枯樹枝,算作柵欄,有一個帳篷,用四根長一點的樹枝撐着,三面掛着布或毛氈,有些是手織的,在都市裏都可以用作掛毯了,顏色有黑黃,紅黑等搭配,如果不是被沙漠風沙吹得太久,這些手工織物算得上阿拉伯人的藝術品了,很有特色。正面是完全敞開着的,裏面的一切可一覽無餘。

”可不是嘛,親愛的蔣,還記得走進沙漠第一天我對你說過的話嗎?但願你能在這裏偶遇你的心上人,一位性感的貝都因姑娘。哈哈。”Older爽朗地笑着,邊大聲說道。

Older這麼大歲數了,還在跟自己開這樣的玩笑,蔣耀先想:這大概是中西方文化的差異吧。想想他自嘲地笑笑,渾身突然來了力氣。

“那就讓我們一起去來一場艷遇吧。”蔣耀先少有地揮動手臂,邁開大步朝定居點走去。

沒走幾步,他突然停了下來。“Older你說阿拉伯人和貝都因人有什麼區別?”蔣耀先問。

“從源頭上說,他們是同一個種族。阿拉伯半島上的貝都因人曾為阿拉伯帝國立下赫赫戰功,他們沿着撒哈拉邊緣行軍,就是靠着駱駝運送物資,橫渡直布羅陀海峽打到西班牙本土。征戰北非后,部分貝都因人留在當地做統治者,但阿拉伯帝國最後被蒙古擊敗,留在北非的貝都因人選擇隱姓埋名,融入其他民族。所以現在的貝都因人很少。他們的古訓是不與外族通婚的。”Older現在說話的氣力比剛才還更足了,看來,人一旦看到希望,就會產生力量。

“那是不是沙特的貝都因人最多?”蔣耀先覺得現在Older的氣力足了,可以多跟他聊聊。

“是因為他們之前送給貝都因人國籍,還給了很高的福利。有一種區分的方法,定居的就是阿拉伯人,不定居的、游牧的阿拉伯人就是貝都因人。但我比較傾向貝都因人是那些保持信仰的阿拉伯人。”Older繼續說道。

“那你怎麼看他們的信仰?”蔣耀先越發感興趣了。

“我認為貝都因人信仰自由,他們不相信任何法律、條款,他們的內部秩序就是部落人的經驗與傳統。所以,他們對國籍、福利不感興趣。你、我怕是都不能為自由放棄現有的一切吧?但他們可以,可以遠離所謂的文明,到我們認為無法生存的地方享受自由。”Older邊說邊張開雙臂,像是要擁抱什麼人。

蔣耀先深一腳、淺一腳地繼續向前,一邊思考着Older的話。突然,埋頭向前的蔣耀先聽見Older的笑聲變了,變得有些浪蕩。他不由得回頭看。

“哈哈,我回去可以當巫師了,真讓我說著了。你快看那,那性感美女找你來啦,蔣,上去緊緊地擁抱她吧,她一定很期待,你會聞到她身上有棕櫚油的味道。哈哈哈。”Older邊說邊大笑。

蔣耀先扭過身,果然,一位身材修長,金色捲髮,身着紫色綉袍的女子一路小跑地朝這邊過來了。蔣耀先聽見她不住地喊着:“Hello------”

“Older她應該是來找你的,你聽她說的是英語。”蔣耀先想,也該輪到我取笑一下你這個壞老頭了。

姑娘站到了蔣耀先面前,雖然皮膚被陽光曬得久了,有些黢黑,但長長的睫毛忽閃着嫵媚,那麼攝人心魄。綉袍從腿根部到腳面裂開一條縫,每一走動都露出健美的長腿,蔣耀先發現她穿的是高跟鞋。

蔣耀先久久盯看着姑娘的唇,那種厚實,使下巴顯得更尖的嘴唇,她一笑更是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兩隻耳墜吊在耳朵上,微微搖動着,映射着陽光異常驚艷。她一腿筆直,另一隻腿稍稍彎曲,地站在那裏,兩隻手臂一樣的頎長,一隻手扶在腰間,另一隻手觸到膝蓋。臉上掛着天真的笑。像是模特在走台。

直到聽見Older嘿嘿的笑聲,蔣耀先才發現自己失態了。他開始用英語跟姑娘交流。

姑娘竟然用中文跟他說:“你好,歡迎。”

走到帳篷前,蔣耀先發現這個所謂的“家”門口坐着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赤着腳,身上裹着一塊破布頭。他看向Older和蔣耀先的眼神充滿戒備。

Older用當地語言跟小男孩說了幾句話,小男孩便跑回了“屋”里。不一會兒,一個中年男人跟着小男孩一起走了出來。

男人皮膚黝黑,滿臉鬍鬚,看上去頗為滄桑。男人警惕地看着他們,女孩上前跟男人說了幾句,男人的態度緩和多了,臉上泛起僵硬的笑意,伸手示意他們進“屋”。

坐到“屋”里鋪了地毯的地上,男人把一雙很破舊滿是泥土的黑色塑料涼鞋脫下來,放在“屋”外。開始忙活。他找出一塊長條形的鐵皮,圍成一個半圓,又拿出一袋圓餅一樣的東西放到地上,再在那些圓餅上面蓋了一塊圓形的鐵皮。這才走過來盤腿坐下。

姑娘告訴蔣耀先她叫伊巴克娜,十九歲,那位中年男子是她的哥哥,哥哥只是看上去很老態,實際上只有二十五歲。還向Older和蔣耀先解釋着:哥哥性格內向。

“他並非不喜歡你們,他只是不大愛說話。他心裏很歡迎你們來。”伊巴克娜用右手捂住胸口對蔣耀先他們說道。

“你們一定餓了吧?要不要嘗一嘗我們的餅?”伊巴克娜誠懇地問。

“好的。”蔣耀先急忙回答。

儘管一路上Older不止一次地提醒他。“貝都因人的食物難以下咽,尤其是那種比石頭都堅硬的餅。你需要花去你全部的唾液去軟化那些餅,只可惜你口中缺乏唾液。”Older的話還在蔣耀先耳邊響着。

伊巴克娜的哥哥起身走到他剛剛支起的“灶”前,開始做餅。面是提前和好的,還有擀麵杖,伊巴克娜的哥哥用擀麵杖把面擀薄,然後放在那個圓形的鐵皮上面。就點燃了那些“圓餅”。蔣耀先問過才知道,那些看上去像小圓餅的東西是駱駝糞。蔣耀先笑了,Older說的對,貝都因人把駱駝奉為精靈,在沙漠腹地,駱駝連糞便都被利用做燃料了,這也得算是他們的一項貢獻吶。

哥哥一邊做餅,伊巴克娜一邊告訴蔣耀先他們,這個定居點附近有井,還有公共廁所,一公裡外還有一個微型的清真寺。他們這裏可以騎駱駝,品嘗烙餅,喜歡的話可以去清真寺看看。

“伊巴克娜,你們在這裏做旅遊有多久了?我聽你英語講的不錯,還會中文?”蔣耀先邊吃着餅,邊問。

這裏的餅只是在火上炕一炕就吃,所以做得很快。蔣耀先拿出礦泉水,送給伊巴克娜兩瓶。剛剛那個男孩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兩瓶礦泉水。Older看見了,把他背包里的礦泉水拿了一瓶遞給那個男孩兒。男孩兒並沒有打開喝,而是緊緊地抱在懷裏。

“你去把駱駝牽過來吧。”伊巴克娜吩咐男孩兒,男孩飛快地跑走了。

離開伊巴克娜的定居點,蔣耀先和Older終於成了騎駱駝的探險者。Older口中不斷發出奇怪的叫聲,他是在吆喝嗎?蔣耀先想笑,但又怕掃了這老傢伙的興,於是就忍受着。隨着駱駝緩慢的腳步,他回味着伊巴克娜的陳述。

這個十九歲的小姑娘不顧家人的反對,加入了摩洛哥的國籍,在達爾貝達大學畢業,還考取了導遊證,有了一份不菲的收入。但她最終放棄了,回到沙漠腹地,竭力勸說族人辦旅遊。現在他們找到了這個水源,過着半定居的生活。雖然她竭力勸說哥哥去做生意,但哥哥不肯。雖然遊客會給出不少費用,但他們要往返沙漠邊緣取食物,日用品等,費用所剩無幾。

“都說下雨是沙漠甘霖,這裏會下雨嗎?”蔣耀先知道自己的提問很幼稚,但還是忍不住這樣問。

“您應該想像不到,這裏一年下的雨還不夠沖一杯咖啡。”伊巴克娜語氣中難掩憂傷。

“那為什麼不離開這裏呢?不是可以去沙特等很多阿拉伯國家嗎?”蔣耀先的話沒說完,就被Older在胳膊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伊巴克娜微微扯動嘴唇,平靜地說道:只有留在沙漠腹地的才是真正的貝都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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