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九月十三日》(1)

1.《九月十三日》(1)

那一年的九月十三日有一個人死了,現在很多人都知道。但當時很多人都不知道。爺爺也不知道。爺爺知道那個人死的時候,那個人已經死了有好一段的時間了。

爺爺那天在山谷的玉米地里刮玉米。爺爺突然地覺得十分的頭疼。爺爺並不是懷疑那個人沒有死,爺爺也沒有以為那個人還活着。爺爺頭疼的原因十分簡單,爺爺覺得他已經把腦子全部用光了,但他的腦子還是想不明白:那個人為什麼要反黨?

他為什麼要反黨呢?爺爺站在山谷的玉米地里,腦子卻像那某一隻拉磨的毛驢,拖着沉重的大磨絲毫沒有出路地碾轉着。

就這樣,爺爺越想越覺得不對。爺爺於是就覺得十分的頭疼起來了。

當時的太陽正在頂上很厲害地曬着,像是有着什麼用意。

頭疼的爺爺最後把眼光投向旁邊的插隊青年瓦生。

瓦生沒有現爺爺的眼睛在盯着他。瓦生不知道爺爺要望他。

瓦生的眼光在十分興趣地流放在不遠處的一段女人的身子上。那段身子因為彎腰而高高的昂揚在燦爛的陽光里。因為褲子被緊緊地繃著,那段身子便顯得十分地肥,也十分地美。而且有汗水從腰間早早地浸潤上來,迷迷朦朦地濕透了一大片地方,讓人覺得有着許多好看的東西在上邊。瓦生一棵鮮嫩的心,當時想來一定在亂跳。

爺爺把刮子扛到了肩上,過去碰了碰瓦生,說了聲哎,到那邊歇歇去。

瓦生拿回眼睛的時候,爺爺已經往那邊走去了。

那是地邊的一塊大青石。大青石旁邊有一塊青石板。爺爺倚着那塊青石,

坐在那青石板上,卷了一筒煙紙點了起來,然後極極粗心地吸了兩口,卻又似乎沒有吸出什麼味道,就急急地將那煙自咽喉里打鼻子打嘴巴噴了出來。那煙在前邊碰到了來風,便又往回亂竄,飄沒了爺爺一臉。

爺爺沒等那些煙霧散盡,就對正在走來的瓦生喊了一聲瓦生。

瓦生嗯了一聲靠在爺爺的一旁坐下。

爺爺說瓦生,你給我說實話。

瓦生說你說。什麼實話你說。

爺爺說,你說你們那裏麵條多還是北京麵條多?

瓦生是瓦州人。瓦生每年都在回瓦州幾次,每一次回來都給爺爺帶上一兩斤麵條。山裡難得麵條。

當時的瓦生自然覺得爺爺的話十分的易答。瓦生的第一句話就說北京到處都是麵條。瓦生說我們瓦州的面都是從北方運來的,北京是北方,你想想北京的麵條是不是到處都是。

爺爺就點了點頭。爺爺點了點頭便證明爺爺聽得十分的清楚,所以點過頭之後的爺爺便不再說話。

但是,瓦生的說明卻使爺爺越更的頭疼起來了。

當時的瓦生並不知道爺爺為什麼問這個,瓦生知道爺爺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爺爺已經隨風西去了。那是幾天之後的事。當時的瓦生只看見問過之後的爺爺,臉上有一種很難看的東西揮之不去,而且越來越加陰暗,便以為爺爺是在急需麵條請客或是別的什麼用場。瓦生就對爺爺說,我那裏還有兩三包,收了工我給你拿一包去。

爺爺沒有應聲。

瓦生真真的送來了麵條。爺爺自然一點也不嫌多。爺爺捧着瓦生送來的麵條,兩隻眼睛緊緊的盯着神十分的專註,好像遇到了深奧的作品的某一位老學究,在努力要讀懂。

但給爺爺帶來的依然還是頭疼,而且越來越加劇。

後來爺爺便把麵條交給奶奶。當時奶奶正在灶口前貓着腰吹火。爺爺把咽喉里的痰液動了動,那可能是在作一種理想性的潤喉,然後交代奶奶晚上煮點。但爺爺說這句話的時候,明顯有些氣力不足,膽子也沒有放開。

奶奶的腰骨已經十分的老。奶奶像是要撐起腰然後接過爺爺替過來的麵條,但那老腰好像不太聽話最後沒有撐起,只是把胳膊橫過來接住麵條,

臉面上的神色卻有些不滿,嘴裏便細聲細氣的噥道:就會想一口吃完。留着它咬了你了?說著這麼一句的時候,她那雙永遠帶着水氣的眼睛,迷迷朦朦的泛了泛,好像還想再說句什麼,卻沒有話說將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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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打瞌睡的女孩(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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