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
“師父，”前往逸州府的馬車上，留行忍不住問，“你為什麼說張縣尉以後能當上廷尉啊？”
項溪抽了抽嘴角道：“這不是我說的，是你說的。”
留行猛然想起，他好像是說過一嘴。
“師父，我當時就是隨便一說……”
“在我這裏，沒有隨便。”項溪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要麼你就別說，但說過的話就必須做到。”
“我懂了師父。”留行點點頭道，“師父，已經中午了，您看吃點什麼？”
“隨便吧。”
留行：“……師父，剛才你不是說，沒有隨便一說的嗎？”
“我說的是君子，”項溪道，“我是君子嗎？”
很顯然不是啊，本小姐是瘋子！
“留行兄。”這時馬車行到一處岔路，扶風道，“在路邊停下吧。”
扶風下了馬車，對着項溪和劉二傻拱手道：“夫人，少爺，前路漫漫，扶風怕是不能陪你們同行了。”
劉二傻眨巴眨巴眼：“小扶風，你要去林子裏尿尿嗎？我也去！”
扶風：……
“二傻子，他這是要走了。”項溪道，“不能做你的書童了。”
“啊？”
劉二傻一聽急眼了，一把摁住扶風的肩膀：“小扶風，你不能走！”
扶風一聲苦笑：”少爺，逸州府我是不能去的。”
“我不管！你就是不能走！”劉二傻的手上再次加大了力道，“你走了，誰陪我去念書啊？”
扶風心道少爺你這書不念也罷啊。
“二傻子，放開他吧。”項溪道，“人各有志，我們不能攔着。”
雖然極不情願，但媳婦兒說放開了，劉二傻只能不舍地鬆開了手。
“小扶風，你啥時候回來看我們？”
“少爺，”扶風溫和地笑着道，“江湖路遠，山高水長。扶風相信，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見的。”
劉二傻：……啥意思？
扶風又對珠珠行了一禮：“珠珠姑娘，往後多保重。”
“扶風哥也多保重。”
扶風對留行拱手道：“留行兄……”
“你別說。”留行一扭頭，冷聲道，“是男人就爽快點，說走就趕緊走，別磨磨唧唧的像個娘兒們！”
“我只是想提醒留行兄，”扶風悠悠道，“抱了小豬記得要洗手。”
留行：……
“還要換衣服。”
留行：……
“還要洗澡。”
留行：……滾滾滾！
最後扶風再次對項溪行禮，道：“多謝項夫人一直以來的照拂，扶風定銘記於心，永不忘記。”
“當真要走了？”
扶風點點頭，神色異常堅定。
“那你走吧。”
最後扶風摸了摸大傻的狗頭，再次看了看每個人的臉，把大家的模樣都記在心裏，這才毅然轉身，大步朝着岔路走去。
看着他柔弱的背影，劉二傻眼睛都紅了：“小扶風，你回來！”
扶風的身影微微一怔，但仍舊繼續向前，腳步堅定。
“扶風兄，保重。”留行也忍不住紅了眼睛。
這傢伙有時候確實很討厭，很氣人，但……但為什麼小爺竟然會有點捨不得他離開？
珠珠拿出一塊手絹，送到留行面前：“留行哥，你別哭……”
“我才沒哭。”留行接過手絹，在眼角輕輕一擦，“我只是沙子迷了眼。”
扶風又是腳步一頓，但很快就更加堅定向前邁去。
“我們也走吧。”項溪道，“不過路上閑着無聊，我給你們講個二郎救母的故事。”
救母？
為什麼是救母？還是二郎救母？
難道夫人是在暗示他什麼？
於是扶風趕緊停下腳步，豎起耳朵。
“夫人，要不……”珠珠遠遠看了看扶風，道，“我們邊走邊講？”
“好，那就走吧。”
扶風是真忍不住了。
項夫人你不厚道啊，說好的講故事呢，你怎麼又走了？
那他現在到底是回頭呢，還是回頭呢，還是回頭呢？
“項夫人，等等！”
扶風最終還是沒能忍住，扭頭就追了上來，留行見了冷哼一聲，朝着牛腿上就是一鞭子，讓牛車跑得更快了。
“少爺，等等我！”
“留行兄，你慢點啊……”
留行心裏冷哼一聲，剛才是誰說什麼都要走的？
那麼狠心，那麼決絕？
看我不累死你！
一直追了二里地，扶風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項溪這才讓留行停了下來。
“咦，這不是扶風嗎？”項溪道，“江湖路好像也沒那麼遠嘛，這快又相見了。”
扶風一陣苦笑，夫人您就別埋汰我了。
“夫人，我……我是回來，聽你講故事的。”
“是嗎？”項溪似笑非笑地道，“那行，我就給你講一個吧，這個故事的名字叫《西遊釋厄傳》……”
“對不起項夫人，”扶風正色道，“我知道是我不對。但我真不能跟你們一起去逸州府，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麼苦衷，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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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扶風輕嘆一聲，道，“實不相瞞，我是逸州府沈同知的兒子。”
“嗯，還有呢。”
見她一點也不奇怪，扶風心道夫人果然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還有，我跟家父不合。”
“還有呢？”項溪問，“你私自離家，真的是為了尋仙問道？”
“這……”扶風低下頭，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道，“事到如今，我就全說了吧。”
原來扶風的娘是沈同知的原配，為他生下了兩個兒子，扶風是老二，上面還有個大哥。
但後來沈同知為了仕途，又納了一房鄒姓的妾室，也就是扶風的鄒姨娘。
鄒姨娘的娘家是京城望族，有人入了朝中，官至三品，在她娘家的幫助下，沈同知從一個小小的八品提舉，幾年之內就當上了逸州府的同知，官居五品。
鄒姨娘認為這都是她的功勞，也不甘心再做小，便說扶風的大哥不是沈家的種，而是扶風親娘嫁入沈家前就懷上的野種。
她還買通了所有下人，以及逸州府一非常有名的大夫，當著沈同知的面滴血認親。
結果自然是血不融合，扶風的親娘和大哥被趕出家門，從此人海茫茫再無音訊。
但扶風卻相信親娘不是那樣的人，加上在家又時時刻刻被鄒姨娘刻薄，他也看不慣他爹為了仕途不擇手段，於是才有了後來的離家出走。
“我一心只想找回我娘和大哥，”最後扶風道，“但天下之大，我也不知道該去哪兒找他們，後來只能寄希望於世外仙人了。”
聽了他的講述，所有人都感慨不已。
“原來扶風哥還有這樣的經歷，”珠珠道，“希望老天爺能看到你萬里尋母的苦心，讓你們母子、兄弟早日團聚。”
“哼，矯情！”留行卻是不屑地冷哼一聲，道，“至少你還有爹，還有母親和哥哥。”
而本小爺，都沒有了啊！
“你不願跟我們去逸州府，是在怕什麼？”項溪問，“怕你爹把你抓回去？還是怕你鄒姨娘迫害你？”
“都不是。”扶風搖搖頭，道：“我是怕給夫人和少爺添麻煩。我爹和鄒姨娘的手段，不是一個縣令能比的。”
“你覺得我會怕你爹？”項溪笑着道，“小扶風，你是不是太小看人了？”
本小姐連皇帝老兒都不放在眼裏啊！
“這……我相信夫人的本領，但……”
“留行說得對，”項溪道，“你是個男人，不要瞻前顧後的像個娘們兒。我這麼跟你說吧，你想找到你娘，最有希望，也是最快的辦法就是讓我幫忙。”
扶風聽了心頭一熱：“真的？”
“出家人不打誑語。”
扶風：……可夫人您也不是出家人啊！
“當然，現在還不行，但將來肯定能。”項溪道，“至於其他的，就完全不用你操心了，只要你一天是我劉家的書童，那我跟你家少爺，就絕對罩着你。就算你爹親自上門要人，我也把他揍得鼻青臉腫！我問你，這樣你願不願意留下？”
扶風一愣，腦海里突然就浮現出他爹被打得滿臉鼻血的模樣……不是，我為啥要想這些？
“小扶風，”劉二傻對着扶風擠眉弄眼，小聲道，“快答應啊！快啊！媳婦兒，他答應了！我看到他點頭了！”
不知為何，剛才分別的時候都能忍着，可現在他卻怎麼都忍不住，兩行清淚刷刷地就往下淌。
留行：“哼，男兒有淚不輕彈！”
珠珠看着留行抿嘴一笑，剛才也不知道是誰的眼睛迷了沙。
“夫人，少爺！”扶風長吐一口氣，毅然道，“扶風願以此生追隨夫人與少爺，一生一世永不言悔！”
項溪呵呵一笑。
這才對啊。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嘛。
“不過我不要你一生一世，”項溪道，“等你家少爺考上狀元，我幫你找到母親，往後你就自由了。”
扶風：……
少爺考狀元，跟一生一世有區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