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冤家路窄
放映員對着村長消失的黑暗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轉身回來關掉了放映機，打開了燈泡，無奈地等待着事態的發展。
滿場的鄉民們此時也都離開了自己的座位，將華子和李精誠他們幾個人圍得水泄不通。
看熱鬧的從來都不嫌事兒大。
在他們眼裏，這逼真的現場表演要比枯燥的“如何飼養母豬”精彩百倍。
李精誠注意到了身邊越聚越多的人群。
他心想，廣庭大眾之下，難不成你華子還敢耍橫賣狠？！
於是，他挺了挺胸膛，理直氣壯地說：“我剛說過了，你開玩笑也要看一下是什麼人！”
“哦？那你倒是說說看，她是你李精誠的什麼人？！”
華子輕佻地指點着羅曼柔的背影，鄙夷地笑着問。
是啊！她是我的什麼人呢？
李精誠看了看依然端坐着的羅曼柔，心裏想這下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他該怎麼回答才好呢？
雖然自己一眼便看中了羅曼柔，但這麼半天也不見她說話，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誰知道她又是怎麼想的呢？
李精誠一時語塞，憋紅了臉。
那邊華子卻不斷地在催促。
他咄咄逼人地說：“你倒是說來聽聽呀！她是你的什麼人？我和她搭訕又關你什麼屌事兒？！”
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看熱鬧的鄉鄰們也逐漸看出了一些門道，開始指指點點、嘰嘰喳喳地討論。
“這女娃子倒還真的是從來沒見過呢！”有人說。
“不會是城娃子在哪裏麻回來的媳婦子吧！”還有人這樣笑着猜測。
“我看不像。估計城娃子看別人長得漂亮想英雄救美吧！”
“從華子手裏英雄救美？不把自己搭進去就不錯了，還救美！”
“是撒！簡直是雞蛋碰石頭。”
鄉鄰們七嘴八舌地胡亂猜測着，議論着。
“她，她……”李精誠臉紅脖子粗地打斷了人們的爭論。
“她是我對象！！！”
他把脖子一梗，聲音高亢但卻明顯有些遲疑地說道。
“哈哈哈哈哈！”
華子和他那幫跟班們、以及看熱鬧的鄉鄰們見李精誠這傻乎乎的樣子以及說出來的這句話，忍俊不住哄堂大笑。
“啥？你的對象？！城娃子，你也不拉泡稀屎照照看！”
華子放下二郎腿，扔掉手裏的半截煙頭，“嚯”地一下子站將起來，逼視着李精誠，用食指指着他，扭頭對着烏泱泱的人群說：
“這狗日的城娃子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鄉鄰們又是一陣大笑。
李精誠感覺自己是真的快撐不住了。
他想，今晚這頓揍估計是挨定了。
挨頓揍倒也無所謂，自己也經常有打架落下風被揍的時候。
關鍵是他剛才吹了牛B，說別人是自己的對象，一旦事情敗露，那自己這丟人就丟到家了。
他感覺到在場的每個人都在嘲笑自己。
他無地自容，腦袋瓜子“嗡嗡”地，還夾雜着一陣陣的暈眩。
那一刻，他恨不得自己的腳下突然出現一個洞，哪怕是一條縫隙也行，只要能讓他遁地而去，不至於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人現眼。
李精誠的腦袋就像是被澆鑄了鐵水一般，硬邦邦地。
縱使他絞盡腦汁、搜腸刮肚，卻再也找不出回駁的言辭和擺脫尷尬的妙計來。
他只能無助地站在原地，獃獃地看着羅曼柔的側影，整個人彷彿泄了氣的人偶，漸趨軟癟了下來。
他垂頭喪氣，像犯了錯的孩子一樣，重複嘟囔着：
“她是我對象！她就是我對象……”
“好！就算她是你李精誠的對象！”
華子面有慍色地擼了擼衣袖，把短袖T恤的半截袖子擼在了肩上，有意地顯露出他那發達的三角肌和肱二頭肌，向李精誠又逼近了一步。
“就算是我相信你說的，她是你的對象。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她叫啥名字？她是哪裏的？”
其實，華子他們這夥人是當晚最早發現羅曼柔的。
華子的家就在小學河對岸的蓮花坪，他們一伙人天還沒有黑的時候就在華子家吃過了晚飯，然後就跨上幾輛摩托車，拉風地開到小學操場上，並排停好車后，便坐在操場邊的雙杠上等候。
他們一邊抽煙閑聊，一邊盯着來來往往的人。看有哪家的姑娘小媳婦兒會落單，尋找下手的機會。
當羅曼柔這個新鮮卻又動人的面孔出現時，他們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欣喜若狂。
但是老謀深算的華子讓他們先按兵不動，看看她是不是一個人來的。
也就是在那時，他們看到了李精誠拎着個小板凳四處晃蕩，又親眼看到他鬼鬼祟祟地坐在羅曼柔身旁。
他們當然明白李精誠這個資深光棍的動機。
當時華子還在心裏發出過冷笑，笑這李精誠不自量力。
所以他敢斷定李精誠壓根兒就不認識這個姑娘，分明是想上演一出虎口拔牙、英雄救美的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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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他很是惱火。
自打他從南方“衣錦還鄉”以來，官坪村乃至整個三姓寨鄉的人，見到他都客客氣氣、畢恭畢敬的。
唯獨這個李精誠，每次見到他就像是見到空氣一樣，昂首挺胸，目不斜視。最多也就是拿餘光瞟他一眼，翹一翹嘴角似笑非笑地打個招呼。
李精誠那目中無人的傲慢態度，讓華子極度不舒服。
讓他更氣憤的是李精誠差點成了他發財之路上的絆腳石。
李精誠對山外來的那些山貨收購商們說，華子的山貨棧賣給他們的蜂蜜，不是正宗的中華蜜蜂產的百花蜜，而是從平原地區拉回來的便宜蜂蜜，是意大利蜜蜂產的油菜花蜜。
並且他還很詳細地向客商們普及了正宗土蜂蜜和普通蜂蜜的區別。
他的專業蜂蜜知識徹底地征服了那些山貨商們。
他們紛紛指責華子，說他偷梁換柱，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奸商。
在鐵的事實面前，華子百口莫辯，不得不忍痛割棄了蜂蜜這項大宗業務。
華子當年就準備找李精誠算賬的。
可手下人卻說這李精誠是長蟲鑽竹筒——死不轉彎的一根筋，找他理論是說不清楚的。
他們還說這李精誠自己雖然是一個足不出戶、坐井觀天的土鱉，但他的幾個兒時玩伴兒不是大官就是大款，他們一起長大而且都沾親帶故，惹了他怕是不怎麼好收場。
那時候華子剛回鄉不久，根基尚不是很穩固，也就聽了下面人的勸，選擇了忍氣吞聲。
可現如今的華子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立足未穩的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