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李家
離開李寶珠家，周娟帶著兒女在縣裏逛一圈，跨入百貨大樓。
百貨大樓東西琳琅滿目，售貨員瞧見顧客只是懶懶抬一眼，繼續跟同事聊八卦，並無服務意識。
趕集日熱鬧，背着麻袋的人走走停停，保溫杯，針線盒，紙筆看了又看，眼裏都是羨慕渴望。
售貨員偶爾提醒：“手別亂摸啊。”
周娟瞧著兒女眼裏的興奮，直接道：“自己買點東西，但不能亂花錢。”
“耶！”
李珍珠蹦蹦跳跳跑開，沈裕閑逛一圈，瞧見不少老物件，頗感新奇。不久，他停頓，水墨色瞳眸望着玻璃櫃裏一支支鋼筆。售貨員第一次看見這麼白凈好看的人，不禁微笑。
“看中哪款，需要拿出來看看嗎？”
“這個。”
男生伸手指一指玻璃櫃枱里黑鋼筆，售貨員遞出，再細細講解着鋼筆的來源，瞧着青年試用鋼筆。
片刻，沈裕手裏拎着一個袋子，裏面裝着鋼筆墨水等文具。李珍珠早早等着，毫無形象蹲着啃包子，一臉滿足打飽嗝。
“來，肉包子！”
“剛剛沒吃飽？”
“嘿嘿。”
不久，周娟總算回來，瞧着紅光滿臉筐里貌似有不少東西：“走，到供銷社看看。”
從鎮上到李村要兩小時，早上趕集的村民早早上車等着，閑聊着家裏長短，最後聊到周娟。
“平時第一個到，現在……”
“家裏有錢肯定要買東西。”
話落，只見周娟一家子大包小包背着東西，筐里矇著布，瞧不清有啥。一些人眼神霎那間變得複雜。
“不好意思啊。”
周娟樂呵呵開口，沈裕手裏提着兩大袋東西，順手塞點糖到駕車師傅兜里：“給您家孫子。”
駕車的李老頭瞬間眉開眼笑。
“謝謝啦。”
車迎着晚紅霞行駛，沿途麥苗青青，路上有人高聲歌唱着，唱出喜悅……
等回到李村夜已黑，李老頭特意把車開到村尾再擺手。
煤油燈驅散幽幽黑暗，周娟一個個展示自己買的寶貝，手電筒，火柴盒，針線盒等等，最後一下下摸着紅紅火火的牡丹暖水壺，眼角笑紋條條，絮絮叨叨兒時願望。
世上無不透風的牆，周娟大搖大擺帶孩子到縣裏買東西的消息瞬間傳到其他人耳中，鄉民褒貶不一。
“錢攢着娶媳婦不好嗎？”
“敗家啊！”
知青點裏，聽着消息的周杏照樣睡不着。
知青點有個女知青跟鄉民混得開，剛剛借點東西回來就說了李毓的事，夜深人靜，床鋪間眾人討論，一位性格直率的知青瞧着她問：“周杏，你啥想法啊？”
啥想法？
周杏彎彎眼睛：“家裏情況越來越好，我挺高興的。”
五百塊而已，到後世一根口紅都買不到？錢權才是最重要的。
住知青點並非啥啥都好，知識高不代表素質高，且她寄人籬下。每日上工大汗淋漓，杜鵑喜歡乾淨天天要洗澡，她這個跟班每日挑水，燒水，幫杜鵑把屬於對方的活幹了，真的煩。
“煩，我好像出汗了。”
晚春，夜裏有些熱，杜鵑不好意思看向周杏：“阿杏，幫幫忙。”
周圍人眼神各異，大晚上整這一出就是折騰人，周杏垂着眼睛回應：“我現在燒點熱水，等等啊。”
“謝謝阿杏妹妹。”
半晌，周杏點着油燈到灶房。
灶房昏暗，燈映亮屋裏陳設，矮土灶，漆黑的灶台處處沾着炭灰，角落堆着乾柴，後面是口大缸。
周杏懷念現代生活的便捷，燒水壺倒滿水，點火，眼裏滿是不耐煩，再從角落掏出一盒火柴。
費三根點着火。
“噼啪。”
柴火燃燒聲噼啪，周杏托着下巴思考自己的退路，下一秒一陣腳步聲漸漸逼近，她握緊鉗子。
“灶房居然有人？”
一聲驚呼里，有人推開門。瞧清楚男生相貌周杏眼睛瞬間亮了，不經意把兩條辮子垂至胸前展現自己最美的一面。
“你，你好。”
村口從左往右數第三家，住着李家，四代同堂。
李家是大家庭，李爺爺李田，出生於舊社會，年七十。李奶奶何秀，早年嫁給李田陸陸續續誕下六個小孩，最終活四個，一個死於冬雪，一個葬於春風。
而從上到下，目前剩李山，李川，李河，李小梅。
李三叫李稻，早年參軍，後面年紀大了經親戚介紹跟周娟相識，相愛，結婚，再生下李寶珠再回部隊。
李田出生在戰火紛飛的年代，哪怕新國建立，思想是新瓶裝舊酒，一直覺得得靠着老大養老，因此偏愛長房李山。
李三犧牲，一位團領導跟連隊幹部把烈士遺物跟證書，500塊撫恤金送到李家，當時李田哭很久。不久，那一筆撫恤金就被李山惦記上，說是送禮到城裏弄個職工。
而李毓查出問題，周娟想去大醫院看病。
李家早因周娟連生三個賠錢貨不滿，拒絕，可惜周娟早看清李家嘴臉特意鬧大。
最後結果就是——分家。
夜深人靜，李家爆發劇烈爭吵，聲音周圍鄰居都聽見。一位中年人聲音拔高：“爺爺，你猶豫啥啊，再晚點那錢就沒了！”
“是啊，您是沒瞧見。”
“我遠遠瞧一眼，周娟跟三丫背筐裝得滿滿當當，手裏提着大包小包，肯定賣不少好東西，繼續等，那錢指不定揮霍光。”
“血濃於水，李毓是咱老李家的苗！”
院落里，滿頭斑白的老者叼着一桿焊煙槍，渾濁眼裏倒映着明滅的火星：“周娟肯定不願意。”
李山嗤笑：“爸，你可是李毓親爺爺，一家人的事哪輪得到周娟做主。”
“是啊，你開口，哪有她說話的份。”
“對啊。”
院裏其餘人紛紛幫腔：“血濃於水，周娟不同意是她的事，李毓可是三弟唯一的男丁啊，到底是一家人。”
前不久，因新農具省里嘉獎李毓500塊消息傳開，李山就慫恿老爺子了。五百塊，李家累死累活掙一年工分都沒有一百。
可，李田拉不下臉。
眾人思考對策，哪知周娟直接大手大腳花錢，真是個敗家娘們。
李田吸口煙，想想當年鬧得難看，甚至在宗老面前跟周娟簽下斷親書……
“明天讓耀祖看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