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裴璟平:(1)
又是一年凜冽的寒冬,初雪壓上枝頭,一夜之間點點寒梅冒出了萌芽,像是相思的紅豆般冒了出來。
思念已經埋藏了許多,只是在這個冬天徹底藏不住了。
年少的我不懂這樣的感情從何萌芽,在不懂世事的年紀,我也不懂愛情。
或許是因為遺憾和不甘心,也許是眷戀曾經收穫過的溫暖,跟着爺爺奶奶回家后,我總是想起桑然。
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譬如她突然的轉變,譬如她眼底的陌生。
現在我就讀的學校很普通,周圍都是平常人家的孩子,沒人知道我的過去,也沒有人再欺負我。
可是我還是念着那年櫻花樹下,有一個燦爛明媚如光的女孩,對我說:“我保護你。”
忘不掉的。
這年夏季,我考上了她所在城市的高中,其實有更好的選擇,但我還是決定轉過去。
我不知道是否有機會再見到她,只是在同一個城市,總歸是會離她更近一些。
奶奶覺得我沒有心,那樣的傷心地,怎麼還一個勁的想往裏面鑽。
可是奶奶,我的光在那裏,如果那年沒有她,或許我真的沒有毅力活下來。
總該是要說聲謝謝的。
就這樣,我帶着不多的行李,拿着奶奶給的兩千塊錢,獨自一個人奔赴我想念很久的城市。
我並不是一個勇敢的人,在父母離世后,我深知自己的敏感和沉悶。
我沒有朋友,可以懷念的除了當初一起打球的玩伴,還有那些毆打之外,只剩下桑然留給我的一片凈土。
剛下車,這座城市對我而言已經變得陌生,看着周圍拔地而起的建築,我第一次產生了退縮的念頭。
原來我跟她,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懷着忐忑的心情去學校報到,沒有去注意學校的風景,回憶起來腦海中只剩下自己洗的發白的鞋子,還有一小塊水泥地。
那時候,我總是喜歡低着頭。
可能是因為過往的經歷,我總是喜歡將自己隱藏起來,不想鋒芒太盛,因為身邊也確實沒有可以保護自己的人了。
不知道她會不會來這所學校。
住宿生比走讀生早一天報到,我那晚沒有睡着,第二天一早就去校門口當志願者,幫其他人指路。
這一切都是我小心翼翼的私心,我想看看,她會不會來。
我見到她了。
早已記不清當時是什麼心情,只是覺得那幾秒彷彿整個時空被放慢,周圍的人潮擁擠,眼裏卻只有她。
她變了,眼裏多了點我看不懂的悲傷,雖然她仍然是笑着的,可是好像沒那麼快樂了。
我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了,拚命想走上前跟她打招呼,可是眼睛卻看到她昂貴布料的衣服。
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攥緊了自己的衣角。
她是高一三班的,我是高一五班的。
兩間教室剛好位於走廊拐角角的兩個位置,可能是上天眷顧,我每次抬起頭,都能看到窗邊她的身影。
很慶幸,高如風也跟我在一個班級,我間接向他打聽了桑然這幾年發生的事情。
“聽說她父母很忙,家裏只有奶奶管着,要不是還算有錢,真的可以淪為留守孤兒那一個行列了。”
他是這麼說的。
在重逢的那一天,我發了有手機申請微信以來的第一個朋友圈。
【重逢是一種復活。】
手機是離開前奶奶給買的,這時微信沒有一個好友,我記錄的是當時自己的心情。
扭捏,欣喜,又藏着對以後的期盼。
會不會有一天,我們擁有對方的聯繫方式,她會不會看到這條屬於她的記錄。
明白她帶給我的,生命力。
事情進展沒有我想像的那樣,年少的我自尊心脆弱,又害怕毀掉這種關係,所以沒有勇氣跟她搭訕。
高中的時候,總覺得學校好小,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她。
她最近跟誰做朋友,參加了學校的什麼活動。
這幾天她好像很開心。
最近幾天她都不笑了。
有時候也會覺得學校好大,只好自己去製造偶遇,裝作不經意間從她身邊經過。
運氣好的時候,能碰到她正跟身邊的朋友說話,聽到她的聲音。
因為這樣小小的際遇,我總能開心一整天。
在最懵懂的時期,身邊的人總是能更早發現自己的異常。
高如風有一天質問我:“你不會是喜歡桑然吧?每天上課都往她那看。”
我哽住了。
因為內心深處隱藏着的不為人知的秘密被發現,覺得羞惱。
但我也確定了我對她的心思,這讓我討厭自己。
她是那樣美好耀眼,我怎麼配喜歡上她。
她身邊,從來不缺追求者。
我更加拚命隱藏自己的心思,生怕一旦泄露會給她造成困擾。
當初那個沒問出口的問題,彷彿這輩子都問不出來了。
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裏還是在那個櫻花樹下,她問我:“裴璟平,你為什麼不跟我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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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桑然,你還記得我嗎?”
後來夢醒,這個答案終究像是晨霧消散,在我平淡而厚重的青春里,只留下一片朦朧的白色,最後飄散的無影無息,無波無瀾。
高中畢業前,我去了以前的小學,拍下了一張櫻花樹的照片。
我想,這應該就能圓滿的為我籍籍無名的暗戀,畫上一個句號。
從此各奔東西,把這抹酸澀埋在心底。
她大學選擇了自己喜歡的設計學院,我也因為成績優異被前來學校視察的領導選中。
他叫陸鴻志。
原本不應該是他來學校視察的,只是當時政府需要挖掘商業人才,他看中了我的能力,願意資助我上大學。
同樣的,我也必須要選擇商業學院。
終究是被貧苦壓彎了腰。
我哪有什麼夢想,唯一的夢想就只是想默默看着桑然。
可這太難了。
就像我所說的,她跟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有明媚的未來,我只有苟且的生活,沒有夢想。
在進入商學院后,我很少聽到關於她的事情,偶爾聽到也只是從高如風的嘴巴里挖掘出一點。
高如風比我幸運,他跟姚婭在畢業的時候就確認了戀愛關係。
有時候我也會卑劣的想,我最好的朋友和她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了,那我們之間,是不是也多了一條無形的線。
桑然,還會再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