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算我沒看走眼
前半晌，葉文秀領結婚證，耽擱一段時間，沒送幾單外賣，看時間快到晌午了，有意退出手機接單app。
她不想再接單，準備回家，去給媽做午飯。
其實，往常這個時間，正是她緊張忙碌，送外賣生意火爆的時候，掙過這波錢，才回家給老媽做飯。
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為啥，就想早早的收工，說不上來是啥原因，反正心裏有點煩亂。
她正騎着電動車，手機微信突然響起《傳奇》好聽的音樂鈴聲：
“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再也沒能忘掉你的容顏
夢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見
從此我開始孤單思念
……”
這是着名歌手王菲唱的，她平時最愛聽的音樂，她聽着這音樂，體味這詞意，心裏感到非常舒暢。
所以，她把這首歌設置成微信鈴聲。
她拿起手機，是表姐文麗打來的。
按下接聽鍵。
“文秀，你忙你的，中午你別回家操心咱小姨了，我今兒個休假，來你家裏，我給咱姨做飯……”
文秀：“……”
文秀媽有一個姐姐，早些年，她爸跟她姨父在工地干建築活，掙錢養活一家人。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那年，她上小學，弟弟剛會走路，她爸在工地幹活被砸傷了腰。
小工頭跟她姨父是一個村的，還算好，他給墊付的錢，把她爸及時送去醫院救治。
治療一段時間，看個腰病，花費少說也有十來萬。
小工頭實在拿不出錢，工地要走程序，給的錢少，又不怎麼管，只能出院。
她爸出了院，回家養着身子，想着慢慢恢復，可整個人幾乎是卧床不起，要人照顧。
從此，一家人來錢的路子就斷了。
在農村，對一個家庭來說，不亞於天一下子坍塌下來，對文秀一家來說，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她媽既要照顧她爸，又要看護她弟弟，整天以淚洗面，哭得稀里嘩啦的，時間一長，把眼睛哭壞了，落下個弱視的眼病。
文秀放學回家，常分擔媽的負擔，像一個小大人，做飯看護弟弟。
不久，她姨父帶來了好消息，讓這個破碎的家重新看到了新生的希望。
她姨父和小工頭上下跑路，工程隊總算給報銷了治療費，還另外給了八萬元。
在當時的境況下，對一個倒塌的家庭來說，帶來了新生的希望。
她爸恢復一段時間，總算能下地行走，生活自理。
可落下了難治的後遺症，她聽媽說爸得的是“腰子病”，也就是慢性腎炎。
她姨父在工地也沒幹多久，就辭去工地上的工作，跟他親戚去一百多公裡外的蘭城打工，站穩了腳跟，就把她文麗姐一家人都接到蘭城生活。
文秀家的日子，全靠她爸的那點賠償金支撐。
死水還怕勺勺舀，她家沒了進賬，日子也逐漸捉襟見肘，生活舉步維艱了。
一家人在為生活發愁時，她姨父給她們家又帶來天大的好消息。
她姨父在一個幾百戶人家的小區，兼職當水電工，和物業經理關係不錯，便給她爸在這家小區謀了一個掃院子的工作。
不久，文秀一家人搬到現在居住的這個小區。
小區院子面積不大，她爸打掃衛生還行，活輕又不太累。
她們吃住在小區，居住免費，水電也免費。
掃地每月還能領到二千元的薪資，她爸平時再撿些廢品賣賣，每月家庭經濟收入二千多元。
這下子，把一家人高興壞了，足夠一家人在蘭城生活了。
可是，新的不可避免的花銷又來了，又愁壞了她的父母，那點錢又不夠用了。
文秀和弟弟的上學成了問題。新規定：戶口沒在本地的學生都要交錢，除非父母有長期務工、居住證明，且在指定的就近學校讀書才免費。
就近的學校都滿員了，上別的學校都要交錢。
世上還是好人多，物業經理給她們姐弟倆開好證明，又託人找關係，總算免費入了學。
……
文秀一想起他們家這段艱難的歷程，心裏一下子又來了去拼闖掙錢的活力。
“……那好吧，麗姐，我忙過這個飯點就回來，你在家等我，我有話跟你說。”
葉文秀掛斷文麗姐的微信語音電話，重新打開外賣平台的app。
文秀呀文秀，你得振作精神，不能叫亂七八糟的事擾亂了你的心情，掙錢養這個家，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她牙咬往嘴唇，自己給自己鼓勇氣。
她輕擰電把，電動車又混入車流，奔馳在公路上。
話說蘇昊軒離開婚姻登記所，開始接單送貨送餐。
他接單沒文秀那搬拚命，量力而行，他只想在底層接觸社會，體驗鍛煉自己的處事能力。
他干這個外賣行道，他家裏的父母、奶奶極其反對的，但所有人都拗不過他。
尤其是他奶奶，更是不放心，常偷跑出來，見送外賣的就特別親熱，問這問那的，就想打聽一下孫子的情況，搞笑的是大家都搖頭，說不認識她孫子。
他父母也是暗裏給安排保鏢，騎着電動車遠遠地跟着，好幾次都被他發現。
往往這時，他眼睛一瞪，給他們撂下狠話。
“你們還以為我是小孩嗎？你們再繼續跟蹤，等我入職上了班，非得把你們一個個都給開除不可。”
嚇得保鏢們都躲得遠遠的，沒人敢再跟蹤他，為難他了。
他不緊不慢地送了幾單，有時堵車、堵樓，送單超時了，他都會謙虛地說聲對不起，大部分人見他是個文氣的學生，也不計較。
有時也會遇到難說話的硬茬子，他黑沉着臉，也盡說些好話，咬着牙，心裏卻恨得要死。
昊軒送了幾單，突然看見接單微信群聊里有新動態，他便點進去。
有人發站帖說，看見一個老太太被一個騎手碰了，踦手跑掉了，老人現在倒在路邊，沒人敢扶，都怕惹禍上身，“秋後算賬”。
昊軒看了，很氣憤。
他在群里發了一個憤怒的表情，跟帖說：“如果是咱們群裏邊的人碰了老人家，就勇敢地站出來說話。”
他又跟帖說：“發定位的騎手兄弟，你只顧着發信息，也不上去扶起老人？”
發定位的騎手緊跟着他的帖子，發一個“裂開”的表情圖，跟帖說：“要扶你去扶，事後不訛死你才怪，誰敢！”
昊軒跟帖發了一個痛苦的表情，說：“我離的太遠，要不然我真會扶的，怕啥，有圍觀者作證。”
那個人又跟帖：“這年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一會都散了，沒監控，誰來給你作證？”
這時，文秀的餐包里放了三份要送的午餐，已經騎車走了一站多的路程，眼睛斜瞅一下手機上群聊里的新動態，不由得點進去。
她看見昵稱“奮鬥永遠在路上”的帖子，忙騎車靠邊停下。
一下子驚呆了，昊軒也加了群聊？但她不敢肯定，必竟同昵稱的人太多了。
她隨手又點一下頭像，哈呀！就是昊軒，她們上午才加的微信，是微信好友。
文秀是個熱心腸的好姑娘，覺得那地方離自己不遠，騎車過去就幾分鐘的路程，過去幫忙扶起老人，再送單也來得及。
她忙跟帖給昊軒點贊，說：“我在附近，過去看哈。”
昊軒也跟帖給文秀髮一個笑臉，點贊說：“算我沒看走眼。”
別人根本看不懂他的話意，只有他們倆才明白。
文秀又回復一個微笑表情符。
她退出群聊，打開電門鎖，轉動電把，向出事地點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