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汪家的算盤
汪芙蕖是在大年初五回到上海的,與他同行的還有經濟委員會副會長顧民章。
“顧先生,梅機關召開緊急會議,應該是與上海市長人選有關,哎,傅市長才上任不到一年,就遭遇厄運,真是令人嘆息啊,我們這些人天天提着腦袋為新政府辦事,最後卻落不到一個好下場。”汪芙蕖喟嘆,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
顧民章天天和漢奸打交道,早就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不然的話早餐都得吐出來。
“汪兄所言極是,你我都是勞碌命,不過既然為新政府做事,總要有始有終,才不辜負汪主席的賞識。”
“那倒是。”汪芙蕖笑了笑,拿傅孝安遇刺說事,本來是想試探顧民章對市長人選的看法,奈何人家不接招,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從上次經濟委員會的改革草案入手。
“對了,我聽說上次因為經濟改革草案的方向問題,顧先生和明樓起了爭執,我代他向您道歉,我這個學生一直在國外做學問,向來恃才傲物,要是有得罪的地方,您別見怪。”
“怎麼會呢,只是理念分歧罷了。”顧民章淡淡地說。
汪芙蕖是個人精,一眼就看出顧民章對明樓很有意見,而且絕不僅僅是理念分歧,在明樓回國之前,顧民章在經濟委員里一枝獨秀,都說顧船王養活了半個雞鳴寺。
可是明樓回國之後,成了新政府的後起之秀,不僅身兼經濟部門的要職,還做了特務委員會的副主任,各方面都壓了顧民章一頭,顧副會長若是無動於衷,恐怕連經濟委員會的職務都要拱手讓人了。
汪曼春親自開車到火車站接汪芙蕖,這回傅孝安出事,汪曼春也嚇得不輕,槍手襲擊的地方也是她叔父經常光顧的地方,要不是汪芙蕖臨時決定去南京見朋友,說不定這次就成了軍統鋤奸隊的槍下鬼。
火車到站之後,汪曼春直接把汽車開到了站台邊上,汪芙蕖主動邀請顧民章坐他的車,顧民章略微推辭了一下,就答應了。
回程路上,汪曼春一直在後視鏡觀察顧民章,這位顧船王據說和榮家是世交,他女兒大年初一從家裏跑出來,直接就去找了榮夏萱,看來兩家人關係很好。
但榮夏萱的母親似乎不想讓女兒和顧小姐走的太近,生怕被她叛逆的做派給帶壞了,以後也學着去做危險的事。這是她在榮家的眼線報告的消息。
汪曼春對此嗤之以鼻,這個榮夏萱在家真是會裝模作樣,就她幹得那些膽大包天的事,還用得着別人帶壞嗎,相比較而言,只是參加了剿總司令部特訓班的顧曉夢,比她乖巧多了。
當然了,她是不太理解為何顧民章會把女兒送進軍隊裏,這種地方就算是文職也不一定安全。
顧民章和汪芙蕖在後排閑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對梅機關的召見,顧民章始終不肯表態,似乎是持觀望態度,汪芙蕖也不着急,只要把顧民章拉攏到,就算給自己套上了一條保險繩。
“叔父,您怎麼和顧副會長一起回來的,以前您總說他在做生意上太強勢,自己是杭州的船王,還要把手伸到上海搶本地人的飯碗。”汪曼春一回家,就迫不及待問他。
汪芙蕖嘆了口氣:“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大家都在新政府做事,為汪主席辦差,以前的事計較什麼呢,現在我們倆的名字都在鋤奸隊的暗殺榜上,精誠合作才是生存之道啊。”
汪曼春對他很了解,知道他拉攏顧民章絕不是唇亡齒寒那麼簡單,裏頭有更深層的緣由,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潛在對手——明樓。
“您是為了師哥吧。”汪曼春單刀直入,她就不喜歡拐彎抹角,明明就是懷疑明樓,擔心他對曾經的家仇耿耿於懷,然後伺機報復。
她也懷疑明樓,但她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性子,只相信自己看到的真相。
“我防備他,你心裏不舒服了?”汪芙蕖觀察着侄女的反應,他對明鏡百般忍讓,說到底不是怕了明樓,而是不想侄女為難。
“您有您的判斷,我不想干涉,上次你給戰爭指導科的原田熊二寫信,請他到財政司擔任顧問,就是為了在師哥回國前,找個能掣肘他的人。”
汪芙蕖:“可惜他在香港遇刺,我當時就懷疑是明樓下的手。”
汪曼春:“可您沒有證據,現在師哥在新政府做事,也沒有威脅到您的地位,他一直對您很尊敬。”
汪芙蕖:“等他能威脅到我的時候,我再做準備就毫無意義,只能任人宰割了。”
汪曼春知道她沒法勸服汪芙蕖,為了不影響親情,乾脆就不談論這個話題,只要汪芙蕖不是無憑無據要殺了明樓,她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汪芙蕖主動轉移了話題,“這次我在南京和宮本君敘舊,他雖然中央大學教書,但依舊對密碼學很感興趣,一直在從事這方面的研究。”
“密碼學對情報工作幫助很大,我們76號在這方面還很薄弱,比不上日本人的情報機構。”汪曼春心裏憋着一股勁,不想總是受制於人。
“嗯,我跟他提起了這件事,希望他能給你提供幫助,宮本君答應抽時間到上海來,不過他這個人啊,聊起學問來真是滔滔不絕,而且說的都是我聽不懂的內容。”汪芙蕖苦笑,到現在他還沒完全弄清楚,汪曼春打聽這些事情幹什麼。
“叔父辛苦了,那麼宮本君有沒有提到過,有關密碼機的事?”
“這個……他喝多的時候,說漏了嘴,提起海軍那邊好像為了泄密的事情很頭疼,他就說為何不去求助德國人,他們的潛艇神出鬼沒,從來不會被人截獲情報。”
“看來日本人也很眼饞德國的情報加密系統呢。”汪曼春若有所思。
汪芙蕖依舊是摸不着頭腦,“你們76號應該用不着什麼密碼機,你打聽這個做什麼?”
汪曼春一字一句說:“不是我要打聽,而是日本人需要,如果讓您把一條消息丟到日本人那邊,並且不讓人查出消息來源,您能辦到嗎?”
汪芙蕖很困惑,但不懷疑汪曼春的動機,他信心十足的說:“我和日本人打了這麼久交道,放一條查不到來源的消息還是能做到的,但你想放什麼消息呢?”
汪曼春微笑:“關於德國人的密碼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