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記憶

第68章 記憶

走了幾步后,它一躍而起。

它跳起來的一瞬間,夏龍也猛地站起來,手中握着塔克隊的配槍,這槍的威力可以一槍把宇宙人打死。

但是看見那傢伙本體的夏龍瞳孔微縮,手已經搭在扳機上,在電光火石間還沒有扣下。

夏龍聽見腳步聲藏了起來,他簡單的依賴剛剛進入病房的死角,在病床另一側的地方蹲下。

而現在跳在空中,停頓在病床上方的不是別人,正是女孩。

她身體的外側發著有藍邊的白光,那副白色的長裙覆蓋之下,是比病床上本體的她更加健康的肉體,黑色的長發在飄舞,那臉頰彷彿還沒有意識到什麼一樣,是帶着淡淡微笑,仙女般的微笑。

夏龍腳步用力,朝着身後大步退後,而女孩就那樣撞上了位於病床上的身體,什麼也沒發生,熒光消失,飛舞的仙女般的女孩融入了位於病床上那脆弱的身體,就像水滴融入大海。

夏龍保持舉槍靜止不動。

他舉着槍的動作維持了好幾秒,但是除此之外什麼動靜也沒有,沒有別的腳步聲,沒有歌聲,也沒有突然出現的怨念與猩紅的異次元人。

他快步上前,把打開的門趕緊關上,讓病房內的空氣不至於與外面的空氣大面積接觸。

雖然夏龍很疑惑怎麼回事,但是顯然有什麼東西回到了女孩的身體內,那麼如果這個時候再度探查,是不是能找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他覺得自己能夠找到,也覺得自己一定該找到。

雖然對於外星人的事情用地球人的常識來解析或許不太好......但是不管是從假想還是從實際上來講,一個本該沉睡的人,靈魂卻乘着肉體沉睡之時逃離肉體,並且在跳在唱歌顯然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這從雙重意義上都代表着彼此的遠離,死亡的接近。

那麼剛才那是代表靈魂歸來了嗎?

夏龍走近女孩,深吸一口氣,他回頭瞥了一眼已經被關上的門。病房裏還是只有機器的各種雜音,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個夢。

夏龍低下頭,把自己的額頭貼在女孩的額頭上。

他能感受到那蒼白的肌膚略有些冰涼的觸感,他閉上眼睛。

夏龍曾經說過,透過怨念可以看見怨念主人本身過往的回憶。

怨念是個他自己稱呼的不嚴謹的說法,但姑且就這麼利用吧。

在伊恩的星球上,憎恨之極的夏龍曾經做出過勒比奈比爾,那是超乎想像的,以整個星球的怨念和負面情緒實體化的超獸,之前未曾出現過的超獸。

不過,想要把這種超獸成型,除了具備原材料,動手者的能力又要佔多少比例才夠呢?

夏龍在當時,不藉助亞波人的力量,而是憑藉自己的意志做到了這一點。

假設說塑造一個人只需要糟糕的一天,那麼那一天就是對夏龍來說最糟糕徹底的一天。

他的靈魂沐浴在了無數人的負面情緒之中,記憶被他人的記憶貫穿和沖刷,耳邊全是無以名狀的數千數萬的仇恨耳語,內側則是被戳穿泄露,頂着這個壓力,夏龍在拼合勒比奈比爾,也只有依靠憎恨,夏龍才能做到那一點。

就像是靈魂在被千刀萬剮,用冰做的刀刃削皮直到裸露出白骨一樣。

夏龍在那種情況不停歇的雕刻出勒比奈比爾的模樣,在那個過程中,夏龍似乎也不再是自己,而是伊恩一種單純負面情緒的代言人。

因此,在知道亞波人打算毀滅伊恩,收集更多怨念的時候,夏龍才有足夠的權限和能力對勒比奈比爾下達唯一一個命令。

‘去宇宙去,消滅侵略者,然後永不再回來。’

如果違抗這個命令會耗費時間,遏制勒比奈比爾的反抗,明白這一點,亞波人才選擇果斷離開壓榨自己到盡頭的夏龍,帶着勒比奈比爾去大笑歡喜的殺乾淨了所有艦隊,然後直直的沖入宇宙之海中。

對於承受他人的記憶,他人的悲苦,他人的情緒,沒有比夏龍更擅長的人了。

夏龍凝神看着自己來到的奇怪的空間。

一處看起來高檔公寓的房間,裝設豪華,有一個小女孩背對着夏龍,正在笨拙的彈奏玩具鋼琴,玩具鋼琴,傳來不成曲的單音。

是幼兒園,還是什麼時候?

女孩就是如此幼小的年紀。

在空無一人的房間中,女孩一個人笨拙的演奏玩具鋼琴。

時光在變化,季節從四周的景色中可以看出來這種變化。

女孩眨眼間上了小學,從那時候起,她正式參加有專業老師教導的鋼琴指導班。

同伴有不少只是上了幾天就掉隊,女孩卻理所當然的在堅持下來的行列中,而且不僅如此,老師很快驚訝於她的才能,目睹她幼小手指在鋼琴上飛舞時的畫面,臉上露出欣賞之色。

她也有聽到父母和老師的,他們站在遠處傾聽並看着她的竊竊私語。

“這孩子有成為職業鋼琴家的才能。”

“如果照這個趨勢,在比賽中拿獎也不是沒有可能。”

職業......鋼琴家,那是什麼?

女孩模模糊糊的意識到,那是一種要以鋼琴為生,以單純的彈奏出音樂,就足以讓大人面露欣喜之色,然後得到讚賞與認同的生活。

面對父母詢問是否對鋼琴感興趣,女孩尚且不明白那對自己的人生代表了什麼,於是坦然點了點頭。

有許多人生中重要的選擇與分歧,並不是一下子就能發現的,當你走了許多年後,才能發覺正是當年那一個不經意的點頭,塑造了自己從今以後的人生。

夏龍站在女孩的背後,默默看着她點頭同意,夏龍只能看見她父母的臉,看不見女孩的臉。

從那以後,女孩師從了新的老師,開始更加嚴格的學習有關鋼琴的一切。

老師說她有天賦並非虛假,在同齡人之中,只有女孩彈得似乎別具一格,具備更加不一樣的靈性。

參加同齡人的比賽后,甚至第一次就拿了獎,女孩的頭上被冠上了‘神童’的名號。

不過,女孩其實有些不解‘神童’的稱號車從何而來。

因為女孩為了比賽,無時無刻不在練琴,連續彈奏幾個小時都不停,彈奏到讓她對喜歡的東西都產生了厭煩和懷疑,在上台前一刻都緊張着感覺肚子在痛。

就這樣彈奏出比賽用曲,在膽戰心驚中得到了第一,女孩雖然感到高興,但壓力也讓她有些未曾預料。

所以,面對神童的稱號,女孩一時間很難覺得喜悅。

父母對音樂都不是專業人士,不過得知女孩具備得獎的能力后,他們總算憑藉實質上的成績意識到女孩具備怎樣的才能。

女孩以後真的能成為專業鋼琴家,將來和一流的管弦樂團一起演出協奏曲也不是夢,如果不培養女孩的這個才能,是否浪費和阻礙了她的人生?

從那以後,女孩開始上真正的音樂學校,參加各類比賽。

她的才能開花結果,甚至走遠路去別的地方參加比賽,而且每逢比賽都能奪得第一,她無愧神童之名。

夏龍依舊在女孩身後,看着女孩身穿端莊高雅的禮服,如何彈奏出美麗的曲子。

她離開位子致禮后,舞台空空如也,夏龍坐在鋼琴前的位子上嘗試彈奏鋼琴。

明明是虛假的記憶,他彷彿還能察覺出女孩在空氣中留下來的體溫。還有鋼琴的餘韻。

順着音樂這條路走下去的人並不多。

以前一起學習鋼琴的同伴,也有事到如今已經放棄的人。

“身處這個世界,有時會出現想把所有事情都拋到腦後的心情呢。”她認識的一個女孩這麼說,攤開自己的雙手凝目看着,“你也知道,我參加過好幾次比賽,但是拿不到優勝也沒有名次,於是突然覺得,要不要乾脆放棄比較好。”

好幾十個幾乎把人生都獻給鋼琴的傢伙聚在一起比賽,用含糊不清的標準來決定排名,夜以繼日的鍛煉,手指上纏繞着台下親人和老師的目光,連彈奏一個樂章就會筋疲力盡。

女孩的比賽曲,一直都是苦心孤詣選擇,每個曲子都花了不知道幾百個小時來練習。

但有時候,她覺得自己也差不多到極限了。

自己從小到大的人生,似乎全部都被鋼琴佔據了。

她想要選擇自己喜歡的曲子,而不是容易得獎的曲子。

她絕對耗費了心血,嘔心瀝血的練習。但是那一次,優勝不是她。

父母安慰她。

“我覺得音樂只分為兩種價值,一種是聽了願意再聽一遍,一種則是相反。你的曲子就算不能得到優勝,至少有很多人,包括我們都願意聽下一遍。”

女孩看着自己的掌紋,緩聲說。

“我想要......再試一次。”

女孩決心再試一次,但那是不可能的。

在下次比賽到來之前,女孩病倒了。

變異型免疫缺陷(CVID)和鳥型分支杆菌傳染病(MAC)。

不可能彈奏鋼琴了。

連自由活動都很難,隨着病情的加重,在胸前的靜脈還插了導管,因為輸液頻繁又需要久久的躺在床上,她的肉體開始萎靡。

一年又一年。

那雙作為鋼琴家精心保養的手,此刻也扁的如同枯瘦的樹枝一樣。

女孩只能長久的待在病床上,注視着窗外的風景。

當日升之時,太陽從城市的邊緣升起,驅逐冰冷的黑暗,一切輝映在剛剛誕生的金色之中,外面傳來行駛在馬路上的汽車的聲音,在醫院林木枝叢中金背鳩睏倦的鳴叫聲,樓下來來往往的人們的談話聲與嘈雜聲。

能感受到這些的話,無論何處都是樂園,在樂園中沒有雜音,存在的一切都是音樂,如同世界為人們展現的協奏曲。

少女伏在床上的消瘦手掌輕輕動了動指尖。

然而樂園中沒有她的位置。

夏龍在她的床邊,注視着幼小的女孩在病床上慢慢長大,變化,但身體卻越來越虛弱。

女孩看窗外,而夏龍也在窗戶那一側,只是堪堪沒有擋住女孩的視線。

“你是來救我的嗎?”

在虛假的記憶世界中,女孩突然這麼說。

女孩看向了夏龍,茫然的說。

“你是來救我的嗎?”

夏龍沒有說話,沒有回話。

他沒辦法。

他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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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特:英雄不問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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