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絕秦書(5)
周家人也一愣,這老漢是不想活了?土匪要走你就讓他走嘛,還留這些害貨幹啥?真是老鼠舔貓屄沒事找事。***
周克文說,各位少安毋躁,我沒有惡意,你們要啥我給啥,掌柜的也誇我大方呢。待客之道有來有往,來而不往非禮也,我這裏斗膽也向各位軍爺借一點東西,就一點點。
嘿,土匪詫異了,搶了多少人家,遭搶的人都嚇得稀屎一褲襠,沒見過這麼一個愣膽大,還敢向土匪借東西!
禿斑奇怪得都結巴了,他說,你、你、你……想借啥東西?
工夫,片刻工夫。周克文說。
禿斑沒聽明白,你說啥?
就是時間,一鍋煙的時間。周克文說。
禿斑有點好奇,他說,我還當你要借啥呢,時間我有。另一個土匪說,二掌柜,咱時間緊得很,還有一檔生意要做呢。禿斑說,閉上你的屁嘴,他啪地給了這傢伙一嘴巴子。狗日的忘了規矩,咋能泄漏他的真實身份呢!不過這傢伙還是提醒了他,按照大掌柜旱地龍的吩咐,他們今天晚上確實還要搶另一家。禿斑只得把好奇心收拾了,踢了一腳剛才那個倒霉的土匪,說,都滾。土匪再次抬腳要走了,禿斑有點不忍心,最後問了一句周克文,你要時間幹嗎?
講個故事,周克文說。
嘿,土匪樂了。禿斑說,你這個人有意思,好,把故事留下,以後到我們山寨講,今天晚上我們顧不上了,忙着呢。
周克文說,你們忙的事不就是掙錢么!這樣吧,我給各位每人一個銀圓,買你們一點時間行不行?
禿斑撲哧笑了,今天算是遇見妙人了!銀圓可是稀罕貨啊,就算他們現在立即去搶另外一家,也未必能搶到銀圓。再說了,一個故事能講多長時間呢,聽完故事再去搶人也來得及。行么,禿斑說。
周家人詫異得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這老漢不是嚇瓜就是嚇瘋了,哪有主動給土匪送錢的?更沒見過在強盜面前露富的,這不是招禍嗎?
可周克文不管這些,對老婆說,你給軍爺們拿錢去,又招呼周立德給土匪看座。周梁氏鑽進窯洞裏,土匪的眼睛一直跟着她,周克文說,甭瞄了,該給的都給你們了,剩下的是我一家人的活命錢。周梁氏不敢點燈,怕土匪看見藏錢的地方。她摸黑刨開窯洞裏頭的麥糠堆子,挖出了錢罐罐,從裏面摳出八塊銀圓,又把錢罐罐塞到了炕洞裏,這個地方連周克文也不知道。周梁氏多了一個心眼,這老漢要是真瘋了他也拿不到錢,土匪要錢就把她打死吧,她豁出去了,這家裏的男人還有長的沒有!她把銀圓給了周克文,周克文一人一個給了土匪。土匪大概好久沒見過銀圓了,高興得不知道咋把玩。有人噙在嘴裏咬,有人對着月亮瞄,有人使勁兒在衣服上蹭。禿斑對其他土匪說,都交給我,我給你們保管上。那幾個不願意可又不敢不交,禿斑把八個銀圓連續相互擊打,出悅耳的響聲,聽得一臉陶醉。這景讓周立德更生氣了,他把搬來的幾個板凳咣咣咣往地上墩,土匪也不計較,他們全被銀圓迷住了。
周克文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接過兒子遞上的紫砂壺,啜了一口茶清清嗓子,然後拉開架勢說,我今天給各位講一個盜亦有道的故事。
啥叫盜亦有道?禿斑問。
盜亦有道嘛,周克文斟酌着詞語,周立德有點緊張,他怕他爹說不好惹火了土匪,土匪是說變臉就變臉的。
周克文說了,盜嘛,就是盜竊;道嘛,就是仁義道德,盜亦有道的意思就是賊娃子也要講仁義道德。
周立德捏緊的拳頭放鬆了一些,他爹說的是盜的原始義,這不太刺耳。
賊娃子?禿斑說。
對,賊娃子。周克文說。
賊娃子算個屁,禿斑撇撇嘴,也配講仁義道德?
周克文說,掌柜的不要生氣,我開始給你們講故事吧。
土匪說,對,管他盜還是道,我們聽故事。
好,周克文說,那我就開講了,這個故事是《莊子》裏的。
哪個莊子的?禿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