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我把光弄丟了
巴特爾與她對視半響，沒從她眼中看出任何情緒。如今，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還不如看陌生人。那裏面全是漠視，別說恨，就連厭惡都沒有。
“如果我不答應，今天是不是走不下雪山？”巴特爾不甘心的問。
沈玄度邁步走到他背後，抬腳踢向他腿窩，將人踢得跪倒在劉宣面前。又走到他面前，眾人還在納悶她要做什麼的時候，只見沈玄度快速的抽出匕首，狠狠地插進了巴特爾的胸膛。
所有人驚呆在原地，巴特爾滿目破碎，仰頭看着沈玄度道：“這麼恨我？”
沈玄度鬆開手後退兩步，眼中毫無波動道：“巴特爾，我們兩清了。”
巴特爾凄然咧嘴笑開，抬手拔出匕首，朝着沈玄度遞去，道：“這一刀，是為你自己還是為你們的孩子？”
沈玄度眼眸緊縮，臉上終於有了鬆動之色。後面的沈洛白橫眉倒豎，走上前來問：“今今，他這話是何意？”
巴特爾仰頭哈哈大笑，踉蹌起身，視線依舊鎖在沈玄度臉上，道：“沈玄度，你可真是能屈能伸，這麼大的事情你都能隱瞞。”
頓了頓，又嘲笑道，“是啊，你母親的事，李夫人的事，你都瞞的密不透風。我真的看不懂你，國讎家恨下，你怎麼還能這麼冷血？你母親雖不是我親手所殺，但與我脫不了干係。我還虛虛假假同你結盟，最後促使你到北州，害你小產，還差點兒害死你。”
“可是你看，為了什麼勞什子的和平，為了北州這群與你毫不相干的百姓，你竟然委曲求全到這個地步。給我一刀卻不朝着心窩捅，留着我這條命是覺得我會答應今日約定嗎？”
沈洛白聽明白了前因後果，抽出劍朝着巴特爾走去。沈玄度展臂擋住他，道：“爹，已經過去了。”
沈洛白看着沈玄度倔強的眼神，對峙半響，嘆口氣收劍入鞘。恨聲道：“這樣的小人，你還敢信他？”
“爹，我當然不信他！”沈玄度斬釘截鐵道，“他的賬不該算在烏桓百姓頭上。”
巴特爾癲狂般的大笑起來，胸口的鮮血稀稀拉拉墜落在雪面上。等他停下，沈玄度別過臉去根本不願再看他。巴特爾覺得胸前被捅破了個大窟窿，嗚嗚的寒風從中穿過，他竟除了覺得空蕩蕩的之外，再無其他感覺。
巴特爾前行兩步，跪到瑤台身旁，“北州烏桓王，見過皇上，臣願聽從皇上差遣。”
劉宣端着架子道：“諸卿快快起身，如今朕親自前來會見諸卿以示誠意，諸卿回以臣子之禮。相信不久的將來，商乾與北州定會成為一家人。朕承諾，諸卿配合沈將軍安排即刻，日後剿滅跟隨呼其圖的達克孽類后。朕邀諸卿入關進乾京，從此永結同好。”
幾人學着瑤台的樣子跪下謝恩，劉宣請他們起身，又講了些拉攏可承諾的話，隨後在沈洛白等人的簇擁下返回礦洞。
瑤台、那欽和柔然王同沈玄度說起後續安排的事情，先前本就商量的差不多，如今又將細節敲定敲死才算完畢。
瑤台感嘆道：“終於快要等到這一天了！”
柔然王是個年輕人，很仰賴那欽的樣子，在沈玄度面前略微有些唯唯諾諾。開始的時候，沈玄度根本不相信他能治理好柔然。後來才知道，柔然王見到過沈玄度當年在救巡風時殺人的樣子，故而只有見了她，心裏先怕了幾分。
今天更是，抬手就給了巴特爾一刀，那乾脆利落的勁頭，似乎只要她想摘誰的腦袋，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人頭已經落地。
但沈玄度也明確的知道，這個柔然王是韓鶴飛教出來的，故而整個柔然，如今是站在他們這一方的。
想來冥冥之中，韓老在保佑着他們，讓合適的一群人聚到了一起，最終能夠成就他人間大同的願望。
一旁的巴特爾聽着他們的談話，心中苦澀無比。耳邊是沈玄度的那句“他的賬不該算在烏桓百姓頭上”。不知道該說沈玄度聰明還是傻，她心裏盤算的清楚，想殺他是毋庸置疑的。但不能殺，又怕他不合作，守着眾人給他一刀，好似將前情恩怨一筆勾銷了一般。
巴特爾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想怎麼樣了，當知道她沒有死的時候，很是慶幸。這次心底沒滋生出佔有她的念頭，想的全是如何得到原諒。
那時候，他清楚的知道，沈玄度的死，徹底把他推進了無盡深淵。從小他就知道，想要什麼東西，得自己去爭，就算欺騙也好，還是不擇手段也好。只要最終的時候，那個東西在自己手中就好。
當他遇見沈玄度的時候，異想天開的覺得，只要真心對她，總能得到回應。可與她相處的過程中，越來越清楚的知道，她心中有人，那個人佔據了所有，沒有一絲一毫的縫隙能容他擠進去。
看着沈玄度一步一步離他越來越遠的時候，瘋狂的念頭日益增長。等想要回頭的時候，發現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罷了，也真心的為她做些什麼才是。
一切商談清楚后，瑤台看向巴特爾，沈玄度僵直了後背，只聽巴特爾低聲道：“沈玄度，這輩子是我對不起你。你放心，我會甘霖劃清界限。等所有事情了結后，我會給你一個說法。”
“不必了。”沈玄度冷聲道，又對瑤台和那欽道，“海上航線暫時無法恢復，這個夏天你們一定要存餘糧。等到明年，所有事情也就徹底了結了。”
巴特爾苦澀的看着沈玄度離去的背影，看着她手下的人將洞口封死。巴特爾怔怔的看着洞裏的沈玄度，明明她身處黑暗，卻彷彿周身帶着光芒……
是了，巴特爾的笑更苦了。他是從黑暗裏爬出來的惡鬼，天生便無限執着的想得到光。之所以沈玄度會吸引着他，就是因為她的存在如同光一般，奪目耀眼，溫暖非常。
瑤台有些關心道：“巴特爾，你流了太多血，我們下去治療吧……”
巴特爾渾渾噩噩的跟着他們下山，囁嚅道：“我把光弄丟了。”
一旁的瑤台聽見了他的話，喟嘆一聲道：“巴特爾，放下吧，也不要乞求她的原諒。你如果真的對她抱有歉意，接下來的合作希望你不要讓我們失望。”
巴特爾頓步，認真的看着她，奇怪道：“你當初不是討厭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