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尋找
渾渾噩噩半年了，第一學期終於結束了，問穆梓學會了什麼，她好像什麼都學了，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記住。問她和新同學的相處？她好像沒有得罪過任何人，又好像任何人都與她不太親近，她好像有些臉盲症，根本記不清誰是誰……
她不知道怎麼了？感覺自己做什麼都要比別人慢半拍，但她真的很努力的去跟上所有人的腳步，但總像5G時代的2G網，拚命的追趕，但落差感卻越來越強。
與身邊的人好似處在平行線，各自處在自己的平行空間，卻總想強制性地相交在一起，但平行線又是永遠不會相交的，或許這才是本質的問題……
她想過是不是因為自己太過蠢笨所造成的，但她不知道去問誰，她想去看唐媽媽，就像以前那樣，不懂時就直接問唐媽媽，可她不敢去，因為即使過了半年，她都不願意相信，那堆土裏有她的唐媽媽……
臘月又下雪了，白茫茫的很是刺眼，她一點也不喜歡這白。此時，廚房裏傳來穆杉的聲音，讓穆梓外出去尋找父親回家，穆梓清早起床時，就頭昏腦脹的，並不太清楚父親去哪了，問詢二姐：“二姐，父親在哪？”穆杉好似沒有聽到，繼續在那燒火，穆梓沒聽到答案，又問穆樺“大姐，父親去哪呢？你能告訴我嗎？”而穆樺忙着去裏屋拿臘肉，好似也沒有聽見穆梓的問話……
穆梓知道兩個姐姐不會回答她，這麼多年，她們一直都是這樣的，將她隔離在外，就像個外人一樣。她只能去找母親詢問，可圈舍，自留地，水井邊，都找了一遍，卻沒有見到母親的蹤影，再看向廚房裏，兩個姐姐的忙碌，她只能獨自出門去尋找父親……
瞧着隔壁二叔家，二叔常年不在家，二嬸哄着兩個堂弟進了屋裏，還緊張的說著“別凍着，小心感冒，過幾天，你們父親就要回來了，會給你們買很多很多零食，你們聽話些……”
碎碎念叨着，讓人感覺好溫暖，她再抬頭看着天上的鵝毛大雪，她是真的不喜歡，就像那日操場上的小白花……
穆梓由近到遠將父親可能會去的地方，都尋找了一個遍，村裡打牌的人家，自家遠處的土地，還有坡地，還有附近的工地，可始終沒有找到父親的影子。
但她真的不敢回家，因為媽媽不僅會打她，還會？？？她一想到那種感覺，她就止不住的哆嗦，那是一種瀕死的絕望，她不敢不聽話了……
她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漫無目的地尋找父親，突然聽到一聲怒吼：“這樣大的雪，你還不趕快回家，在那磨嘰什麼呢？又穿得那麼單薄，小心等會又生病，你啊，從小身子就不好，走快些，趕快回家去！”
穆梓抬頭望過去，原來是小賣部的顧叔，他與前妻有一子一女，後來前妻跑了，他又娶了殘疾的常姨，常姨的兄弟們陪嫁了不少東西，所以顧叔的生活還算小康，兩人對人很是和善，平時也對她是輕言細語的，如今見穆梓在大雪天獨自出門，自然會擔心……
穆梓低着頭，悶悶回道：“我找我爸爸，我卻不知道他在哪？到處都找不到他！”顧叔聽完后，卻是大聲吼道：“你爸爸是大人，他難道不知道自己回家嗎？還需要你個小孩子給他帶路，這麼大的雪，你這小胳膊小腿的，摔下去，都不一定能再看得到你！”顧叔這話自然是誇張了，雪下得是挺大，卻還掩不住一個孩子的身形……
穆梓知道這是顧叔在關心她，她點了點頭，回答道：“顧叔，常姨，謝謝！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去！”夫妻二人見穆梓往回家的方向走去，也不再說什麼，進屋去了！
可他們沒看見，穆梓見到他們進屋后，腳步又放緩了下來，因為她真的不敢回家，母親打人真的好痛好痛的，她真的好怕好怕她……
那冰涼的河水，嗆進肺里的窒息感，到現在每每回想起來，她還是會渾身顫抖，她又感覺自己無法呼吸了，在她眼中，母親比九叔電影中的大惡魔還要恐怖，對母親的恐懼已經刻入她的靈魂深處……
她現在沒有找到父親，她是真的不敢回去，她能感覺得到自己身上越來越冷，腳步也越來越慢，回家的路好像越來越遠了！她的肚子有些餓了，她有些想睡覺了，但為什麼腳越來越重呢？她感覺自己好沒有用，難怪所有人都不喜歡她……
經過穆奶奶房后，穆梓聽到了四姑的聲音，在和穆奶奶商量着吃什麼，穆梓記憶中從小到大，自己好像從來沒有去過穆奶奶家，看到穆奶奶也會躲得遠遠的，因為她不想聽到穆奶奶罵她“掃把星”。
唐媽媽說過“不好聽的話，可以選擇讓耳朵放假的。”裝作沒有聽到，就可以當做從來沒有發生過……
又經過穆二叔門前，雖是門戶緊閉，卻依稀能聞到陣陣包子香，二嬸做的抄手和包子真的是一絕，雖然她只吃過一次，只嘗了那麼一點點，但那真的是世間美味！而且二嬸真的好漂亮，說話又溫柔，對堂弟們還特大方，難道那才是媽媽該有的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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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家門前，同樣能聽到歡聲笑語，還有父親清晰的話語，原來父親已經回來了，且之他們已經在吃飯了，還是二姐最喜歡的臘八粥，難道他們沒有發現少了一個自己嗎？這麼大的雪，就沒有人擔心過自己的安危嗎？
她在這個家真的感覺到了自己的多餘，那是一種融不進去的被孤立和被排斥，如果可以？她不想做父母的孩子，但這樣的想法是錯的，孩子是沒有資格質疑自己父母的，更不能嫌棄自己的家人……
她踏進屋時，聲音好似停頓了一下，又好似是自己的錯覺，每個人還是有說有笑的吃着飯！她打完招呼，自覺去廚房盛飯，可只剩下鍋底了，湯湯水水的，還是因着前面翻攪過，有些醒了……
她最討厭這種東西，越看越不想吃，越看越想吐，她快速衝進廁所，沒想到真的吐了，吐完之後，渾身更沒有了力氣，有些癱軟，更想睡覺了……
穆梓用冷水給自己拍了拍臉，回到屋裏，給父母說了聲不想吃飯，就爬到自己床上睡覺了。這個房間是她們三姐妹一起睡的，也只有一架一米五的床，兩個姐姐的身量高些，她只能縮到床邊上，否則二姐又要打她，而大姐每次都裝作看不見，即使穆梓告了狀，大姐還會讓自己別惹二姐生氣！床上一點都不暖和，就像家裏的每個人，都對自己冷冰冰的……
在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好像又聽到了母親的怒罵聲，但和顧叔給人的感覺一點也不一樣，她一點也不喜歡！好似又聽到穆杉在說什麼“就知道出去玩，她就是欠打”，而穆樺好像在攔着想動手的母親，聲音好像從很遠很遠處傳來。真好，終於離他們遠遠的了，自己終於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身上都感覺暖和起來了……
這一覺好像有點長，感覺自己醒了，又感覺好像一直在睡着，她好像看見自己被唐媽媽抱着，身體暖暖的，自己撒嬌的癱在她懷裏，她問唐媽媽：“唐媽媽，你是來接我的嗎？我好想你，你一直都不來看我，你也不要我了嗎？你也討厭我嗎？”那種委屈終於找到了宣洩口，她一直拚命的哭，想用眼淚將唐媽媽留在身邊，半年了唐媽媽是第一次來看她……
唐媽媽還是像以前那樣，拿着手絹給她拭淚，還是一樣的笑容：“不愧是在我懷裏抱大的小哭包，還是那麼愛哭，一點也不讓唐媽媽放心，這可怎麼辦啊？”穆梓往唐媽媽身上再靠緊了些：“那你就一直陪着我長大啊！”
唐媽媽又把她的眼淚擦了擦：“怎麼那麼多眼淚啊！唐媽媽不能再陪着你了，你要自己學着長大，每個小孩都必須學會自己長大的！”
看着唐媽媽想起身，想將她抱離開，她怕了，她撲到唐媽媽懷裏，再次緊緊抱着她：“你也不要我嗎？你也不喜歡我嗎？我知道是我的錯，你才會生病，但你不要丟下我，好嗎？你就帶我一起走，好不好？她們都不喜歡我，他們都欺負我，我真的很害怕……”眼淚就是她對付唐媽媽最好的武器！
可這次唐媽媽直接站起身來，變了樣子，一張腐爛不堪的臉，渾身散着惡臭，還淌着血水，比九叔的大魔鬼還醜陋，卻一點也不讓人害怕：“唐媽媽生病了，現在要休息了，你也該學着長大了，不要總耍小孩子性子，這樣唐媽媽會非常生氣的！她們不喜歡你，你可以喜歡她們啊！他們不愛你，你更要愛自己啊！唐媽媽之前就教過你啊，你忘了嗎？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不是嗎？”
穆梓大聲怒吼道：“我不要做好孩子，我只想做你的孩子，他們欺負我，我不僅想罵他們，還想動手打他們。我一點也不喜歡他們，我不要和他們一起生活，我不要！！！”
穆梓已然崩潰了，唐媽媽俯下身，還是那醜陋的樣子，卻被穆梓緊緊抱住，親親她的臉龐，她又變成了那溫柔的容貌……
唐媽媽也回抱着她：“我們穆穆啊，是唐媽媽見過最善良的人，千萬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改變自己，好嗎？否則你和你討厭的人，不就變得一樣噁心了嗎？你一定要固守本心，好嗎？”見穆梓不斷搖頭，不肯答應，唐媽媽笑着說：“狗狗咬人，人能咬狗狗嗎？”
當穆梓聽到這句話，好像想到了什麼，唐媽媽是不會這樣指桑罵槐的，她緊緊的抱着唐媽媽，再次親了親她的臉頰，拚命的點頭答應：“我會永遠做個善良的人，會學着好好長大，不會讓自己變成壞人，我也會學着去愛自己的……”唐媽媽好似終於聽到了自己想聽的承諾，身影漸漸變淡了……
而這是在唐媽媽去世后，穆梓唯一一次見到她，她不知道那只是日有所思的夢？還是唐媽媽真的來看她了？她卻記住了自己的諾言！
而這一覺，她睡了三天三夜，一直高燒不退，驚厥抽搐，嘔吐不止，水米難進，葯吃了也會被吐出來，打小針藥效也管不了多少時間。鄰里好多人都來看過，都覺得這孩子估計？或許熬不過去了吧？想想以前說的那些話，放到這樣一個孩子身上，其實有些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