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密室

二月初四，鐵翼殺崆峒派首座弟子王佑天於崆峒山下；

三月十八，鐵翼殺“花花太歲”花玉郎於“百花樓”內；

四月初七，鐵翼殺“五虎斷門刀”傳人彭仁於鬧市中；

五月二十三，鐵翼殺“風行追影”柳無痕於洞庭湖畔。

此時正有一人將這份卷宗看了五遍，此人兩鬢斑白，兩道濃眉斜飛入雲，每看一遍雙眉便皺一次，雙眼隱隱帶着種霸氣，使其不怒而威。白面微須，嘴角緊閉，透露出一種堅毅和果斷。此時屋內還有七人卻連大氣都沒人敢喘——自從多話的戰堂堂主萬斌被割掉舌頭扔進“冰窖”后就沒有一個人敢再多話。每個人都已學會在什麼時候說什麼話——血淋淋的事實是不是總能讓人們學得快，記得牢。

屋內就一張椅子，所以另外的七人只能站着。在老人身後標槍似的站着兩人，嚴格的說他們兩個並不能完全稱作“人”，因為其中一個左耳少了一個，臉毀了一半，胳膊少了一隻，另外一人與其相反。這兩人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彷彿是來自地獄中的惡鬼。最可怕的還不是這些，而是他們冰冷，僵硬，沒有人的思想，沒有感情，他們漠視生命，不管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韋氏雙傑”自從二十年前被老爺子向龍天在“清風劍客”楊不平手中救下時就把這條命賣給了時下第一大幫——金龍幫的幫主向龍天向老爺子。他們自從死過一次后就只為向老爺子而活。這些年他們也的確沒有讓老爺子失望，他們的忠心也令向老爺子十分滿意。————神龍幫的屬下絕對的忠心，絕對的服從。要建立這樣的大幫會很難，想在江湖中站穩腳更是難上加難。向老爺子這點無疑做的很成功，又有誰知道在這成功的背後所付出的代價究竟有多麼的大.－－為什麼世人總看到別人現在的輝煌，而看不到輝煌背後的血和淚。創業難，守城更難，向老爺子這點無疑也做的非常的成功。向老爺子不僅有用人之量，還有知人之明。

老爺子對面躬身站着的四個人中有一個年紀較大，也是跟隨老爺子最久的一個，此人錦衣華服，肚子已可容納一個大酒缸。束帶上鑲着五顆龍眼般大小的珍珠，花白的頭髮用一根玉帶束起，絲毫不亂。眼睛眯成一條線，使人看上去像個生意人。如果你把他當成生意人你就錯了，如果恰巧你又是他的敵人，那你就更錯了，因為“漫天花雨”孫不回二十年前已經將犯這種錯誤的高手當成了靶子。現在他已坐了“信”堂的堂主七年。這間屋子大部分的關於武林高手的檔案都是他收集的，的確為神龍幫的發展壯大奠定的後備基礎。這幾年他已很少出手，他覺得很多事不一定非得靠親自出手才能解決，這些年他已學會了很多法子做好每件事情，人老了就會越來越珍惜自己的生命，這些年他也的確對自己照顧的很好。

在孫不回旁邊的這個人身材高挑，面色蠟黃，彷彿弱不禁風的樣子，但他手裏的這雙流星錘卻連比他重一倍的人的也拿不起來。十年前“病夫”王鐵鎚的名字就已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很多人聽到這個名字就勃然變色。沒想到他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這麼多年卻做了金龍幫“勇”堂的堂主。

第三個人威猛強悍，滿臉的絡腮鬍子，中短身材。雙手五指基本上一樣長，在手指上佈滿了老繭。明眼人一看便知必定練過鐵砂掌一類的功夫，而且練得很不錯。“鐵掌開碑”趙開山自從衡山一役就失了蹤，沒想到被向老爺子網絡來做了“戰”堂的堂主。

最後一人最年輕，約莫有二十七八的年紀，稜角分明的臉上總帶着種滿不在乎的神氣。但一雙眼睛卻亮的出奇，總給人一種莫測高深的感覺。他就是最近新加入神龍幫並做了“義”堂堂主的易古風。剛開始來的時候很多人對這個年輕的堂主不服氣，但當“大刀”楊勇和“七尾鞭”時揚在三招之內被易古風擊敗后，不服氣的也只有服氣了－－江湖就是這樣，不分年齡，不分門第，只憑實力。要別人服你，只有靠自己去拼，去打。

離老爺子最近的一個可沒有另外六位那麼好的定力了，有幾次都想出口，但看到老爺子的神情，也只有把想要說的話咽下去。沒有人敢不經老爺子許可而講話——自己的兒子也不例外。這人正是向老爺子的公子向劍飛，一張英俊的臉上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年輕的小夥子好像都有點睡眠不足，越漂亮的情況越嚴重。向老爺子一向對這個兒子管束很嚴，他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在自己百年之後接管這份偌大的事業。所以幫內的一些大事他都要自己的兒子過來參加，來增長增長他的見識。而兒子是否能接管這份大業，也就不得而知了。

向老爺子已經將這份報告看了九遍，才徐徐道:"鐵翼這個人是誰？”話雖然是對着眾人說的，但回答這話的卻只有一人，是孫不回，因為他是“信”堂的堂主所有的資料都是他收集的。孫不回道：“回老爺，鐵翼是今年剛出道的一個少年，年紀在二十左右。用刀，但沒看到他出手，後來據收集資料的回來報告說："他刀根本就沒出鞘，四人都是被自己的兵器所殺。我們派去跟蹤的人也全都被殺，死者皆是被洞穿咽喉而死。我們知道的目前也只有這麼多。”向老爺子道：“從這些你能看出什麼？”孫不回道：“屬下只看出這少年武功很高，死的這四人都與我幫有聯繫，特別是王佑天與彭仁皆是我幫安插於崆峒與五虎彭家的內應，對我幫的統一霸業有至關重要的作用，為此我金龍幫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我實在不明白他兩人怎會被那少年看出來的呢？”向老爺子沉吟道：“你們應該還能看出幾件事，第一，他不願我們知道他的來歷，所以他根本沒用自己的兵器；第二，追蹤他的人不是他殺的，他殺彭仁他們都沒有用本身的武功，殺追蹤他的人更沒必要用自己的武功，我想他還有別的幫手，很可能是收買他的人，第三，他既然沒有使用自己的兵器，很可能他的兵器有些古怪，他的兵器上很可能有什麼東西能夠暴露出他的身份來，可能是刀上有字，也可能是有什麼缺口。所以我們只要能看到他刀上的秘密，也就能查處它的來歷，以後就不難找出對付他的法子。”趙開山道：“屬下這就派幾個高手去將他的兵刃取來”向老爺子道：“就憑他們還不配，如果我記得沒錯，五虎的彭仁和崆峒的王佑天都各得自己門派的真傳，手底下也都很有幾下子”花花太歲花玉郎不光對付女人有兩下子，對付一些高手也都有自己的絕招，風行追影柳無痕手下功夫雖不能算是頂尖高手，但腳下功夫卻很了得，踏雪無痕一十二式更是有獨到的妙處，據說輕功已可名列天下輕功高手前十位，不能制敵，保命應是沒問題的，沒想到還是沒能逃掉，看來現在的年輕人真比我們那一代還要強。”趙開山道：“那屬下該怎麼做？”向老爺子道：“這件事我自會安排，你們四位先退下吧。”趙開山還想再說什麼，但看到老爺子已經合上雙眼已經準備結束這次談話也只好閉上嘴。

在易古風出門的時候老爺子似有意似無意看了他一眼，臉上出現一種很奇怪的表情，等他們都退下去，向老爺子才徐徐道：“劍飛，你的功課現在怎麼樣，上次我傳你的那“飛龍九式”的第八式“飛龍擺尾”你練的怎麼樣了？”向劍飛躬身答道：“上次爹傳給孩兒的那招孩兒已學會了”向老爺子微微頷首道：“”那就好，為父就你一個兒子，你妹子遲早要嫁人，就成了人家的人了，你是為父的全部希望，為父希望你將來能掌起我們金龍幫的大旗。你天資聰明，學東西很快，不要讓為父和你死去的娘失望。”向劍飛道：“請爹放心，孩兒一定不會讓你老人家失望的。”“好了，你去忙吧，”“孩兒告退”望着自己的獨子出去，向老爺子臉上現出一份很複雜的感情，也不知是感傷，失望還是悔恨？

向老爺子獃獃的坐了很久，才說道：“韋乾，你去讓王鐵鎚去探一下鐵翼這個人，記住告訴他去是為了交他這個朋友的，不是去殺人的，讓他去的時候最好別用現在的身份，他應該知道以什麼身份最容易接觸這種人。”一個彷彿撕裂般的聲音道：“是。”話一說完，人已消失。向老爺子顯然對這點很滿意。向老爺子接着道：“韋坤，你去查一下公子最近在忙些什麼，查完后馬上回來告訴我，不許對任何人提起。”“是”一個乾裂的聲音答道，話一說完，人也已消失不見。

向老爺子滿意的呼了口氣，他一向喜歡聽話的人，他只希望屬下能完成他的任務，而為什麼完成任務他們根本不需要知道。知道的越少越能保持組織的嚴密，一旦手下的人知道很多幫內的事務的時候，人就會產生**，就會對整個金龍幫構成威脅。導致一個組織毀滅的原因有很多種，**無疑是最可怕的一種。一個無欲無求的人反而會生活的很快樂，只是很少有人明白這一點。

老爺子又坐了很久，忽然道：“諸葛先生，你怎麼看待這些事？”屋內已沒有人，他究竟在對誰說話？不知在什麼時候在老爺子身後的書櫃後面走出一個人來，原來書櫃後面還有一間暗室。只見此人白布包頭，一副中年文士打扮，難道他就是享譽江湖三十年的人稱“無所不知”的諸葛紫雲？“向老爺子，諸葛紫雲早已不過問江湖事，十年前諸葛紫雲已經死了”向老爺子道：“諸葛先生不必謙虛，十年前我救諸葛先生純屬偶然，我收留諸葛先生也是有所求，這十年來我沒有求過先生什麼，但現在已不同於往昔，我希望諸葛先生能不吝賜教。”諸葛紫雲道：“士為知己者死，滴水之恩自當湧泉相報，老朽雖迂腐，但這點還是明白的。‘向老爺子道：“那先生的意思，對這件事情有什麼看法？”諸葛紫雲道：“老爺子剛才說了三點，可還有最重要的第四點沒有說，是嗎？”向老爺子笑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先生，不錯，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這人是怎麼知道王佑天與彭仁是我幫的內應的，我懷疑幫內有人泄漏了消息，而指示他的人極有可能是泄露消息的人。”諸葛道：“不錯，知道這消息的只有在房間的這幾個人，所以老爺子沒說，是想避免互相猜疑而使兇手渾水摸魚。”“不錯，不到最後我不能隨便懷疑一個人，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不能輕易毀了他。”向老爺子攥緊雙拳：“我只有在有確鑿的證據的時候才能動手。用刀的會是什麼高手的後人呢？”諸葛紫雲臉上現出恐懼至極的表情，徐徐道：“難道幫主忘了二十年前，鐵刀堂。。。”向老爺子臉上也不禁現出一絲恐懼之色“難道真的是他們？難道他們真的還有後人？”諸葛先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到了密室，空蕩蕩的小屋又回復了安靜與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