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甜蜜蜜
林羽聞言眉梢微挑,笑得自信從容,卻故意賣了個關子。
“嬌娘,我們熬的糖不是用來喝的,是用來吃的。”
面對沒見過紅砂糖的二人,解釋得再多也沒用。
他點燃了火后,按照一百斤甘蔗汁摻入二兩石灰的比例,捏了一小撮石灰放進陶罐里,兌水攪拌生成石灰水。
用石灰水是為了中和甘蔗汁里的酸性,這樣熬出來的糖才會更甜。
“野甘蔗比較酸,多加一倍的量吧。”
林羽趁着糖漿未燒開時,先倒入七成石灰乳,不停地撈出飄浮在最上層的渣滓。
一邊觀察着鍋里糖漿顏色的變化,一邊嗅着空中的氣味,分三次把剩下的石灰水倒進去。
當鍋里的糖漿燒開溢出金黃色的糖泡時,空氣里飄蕩着甜蜜蜜的香氣。
站在旁邊啃野甘蔗的楊薇頓時放下手裏的野甘蔗,湊到鍋邊。
“林哥哥,你熬的糖漿聞上去真甜。”
“等會兒吃起來更甜。”
林羽往灶堂里填了兩塊大腿粗的木頭塊,換成文火燒着。
他和奶奶熬糖時,這會兒要往鍋里放些油來防止溢鍋。
可家裏沒油水,只能控好火,多熬一會兒。
熬的過程中,還要不停的使用乾淨的棍棒攪動,防止焦化凝固,變成硬糖。
這是一個極耗體力的苦差事,一大鍋甘蔗汁要攪兩個小時。
好在這口鍋里糖漿少,攪了兩刻鐘,鍋沿便粘上了微焦的硬糖薄膜。
林羽用棍子挑起來一塊,拿兩根筷子戳了個口往裏面吹了口氣。
像吹糖人一樣,吹出兩個腦袋大的半透明“糖包子”,遞到陳嬌娘和楊薇手裏。
“你們先吃着,我把剩下的糖漿盛出來打砂。”
陳嬌娘和楊薇舉着手裏糖包子,嗅着近在咫尺的甜味,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誰也捨不得下嘴。
這樣的好東西應該先給相公吃才對!
她們看向還在認真幹活的林羽。
家裏沒有裝糖漿的模具,林羽只能將粘稠的糖漿裝進兩隻陶罐里。
裝完后,不等冷卻馬上開始攪拌,慢慢的,糖漿開始泛砂。
林羽使出吃奶的力氣,迅速將一塊塊的砂糖搓成粉狀,搓出兩罐泛着微微熱氣的紅砂糖。
由於工具有限,加上這具身體力量不夠,搓出來的砂糖粗細並不均勻。
但它的甜度和硬度,已是遙遙領先。
“相公,這是紅糖?”
“準確來說是紅砂糖。”
林羽捏起一塊指甲大小的紅砂糖放進嘴裏。
並不齁人,反倒帶着種像蜜一樣的香甜。
成了!
他扭頭看了一眼並沒吃糖人的二人,挑出兩塊大的糖塊。
“張嘴。”
饞得口水快吞完的楊薇張開小嘴,咬住林羽的手指,把整塊糖吞進嘴裏。
頓時杏眼圓睜,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不住地對着陳嬌娘點頭。
嬌娘姐姐,林哥哥的糖可甜了!
陳嬌娘也挺饞的,但她有些矜持,沒有直接張嘴,用手拿過,低頭把軟綿的糖塊塞進嘴裏。
入口即化的紅砂糖,沒等她仔細品嘗,化成糖水咽了下去。
“好甜!相公你太厲害了!真的用野甘蔗熬出了糖!”
“那是當然。”
林羽享受着二女崇拜的目光,自信宣佈。
“像這種紅砂糖,我賣一兩銀子一斤,城裏人的富人搶着買,就憑剛才熬的糖足夠交稅了,這回你們不用擔心了吧。”
他的話讓陳嬌娘和楊薇不光嘴裏覺得甜,心裏同樣甜滋滋的。
她們這輩子還從未體會過,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覺。
比起賺錢來,相公認為她們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再看相公手裏的陶罐裝着的糖能有五六斤。
一下子感覺到未來的人生充滿了希望!
十根野甘蔗能換一兩銀子。
她們從未想過,賺錢竟和撿錢一樣簡單!
“相公,去趟城裏要走兩個時辰,不如我們多熬些糖一併賣了?”
陳嬌娘挽起袖子,幹勁十足。
楊薇狠狠地咬了一口糖人,幸福得眼睛彎成月牙,跟着附和。
“後山的甘蔗林里還有好幾百根甘蔗呢,再放幾天全糠了,不如砍了一起熬成糖。”
“行。”
林羽其實也有這個打算。
他想置辦一些榨汁成糖的工具,也要給家裏置辦一些米面糧油日用品。
五兩銀子聽上去多,但真不夠花的。
“我去石三哥家掏幾個雞蛋,咱們煮紅糖雞蛋吃,吃完接着干。”
聽到林羽的安排,陳嬌娘和楊薇抬頭看了眼正南的日頭。
村裡人可沒吃午飯的講究。
再說了,她們逢年過節都不一定能吃上雞蛋,下地幹個活哪有這麼精貴?
可林羽說完風風火火跑出院子,根本不給她們婉拒的機會。
“嬌娘姐姐,林哥哥他好像有些敗家。”
楊薇舔着小嘴直嘀咕:銀子還沒賺到手就吃上雞蛋了,這可不像正經過日子的人家。
陳嬌娘輕輕咬了口糖人,笑容甜蜜。
“相公捨得給你我吃喝還不好嗎?”
哪怕相公是個敗家子,她也會夫唱婦隨,絕無二話。
出了門的林羽,迎面碰上背着背簍走來的石三哥。
石三哥平時在碼頭扛包,最近稻田撒種便回家做農活。
他渾身精瘦黝黑,皮膚在陽光底下能泛光,儘管才二十齣頭的年紀,由於生活的操勞,眼角已爬滿了細紋。
石三哥的娘親是林羽父親的大堂姐,自小關係不錯。
林羽的父親還曾因為替大堂姐阻止給地主沖喜的婚事,被爺爺打得頭破血流,三個月沒下來床。
然而出嫁的女兒不好伸手管娘家事,只能不時暗中接濟一下。
但由於陳方菊總是說這個大姑送的吃食里有毒,傻乎乎的林羽便信了。
經常收到接濟轉手送到陳方菊手裏,石三哥對他只有哀其不幸,怒其太蠢。
這次隔着老遠,林羽主動笑着同對方打招呼。
“三哥。”
石三哥愣了愣。
打量好半晌,確認是林羽,這才將背簍往他手裏送。
“羽娃子,恭喜你娶了兩個媳婦,娘讓我送些吃的給你,就當是你的新婚賀禮了。”
背簍里裝着一隻老母雞和一小袋糙米,還有十幾顆雞蛋。
雞蛋外面裹的還是紅通通的一摞喜字剪紙,看得林羽眼眶一熱。
大姑家人丁興旺,但日子貧苦。
從牙縫裏擠出這些吃的送來,八成又要被表嫂們說三道四。
“羽娃子,這些東西你拿回去給你媳婦們,別給三舅母,記住沒?”
石三哥苦口婆心地勸着。
一道尖銳刺耳的聲音,忽然從坡道下方傳來。
“羽娃子,讓你去砍幾根野甘蔗,大半天不見人,你砍到狗肚子裏去了?”
“聽青柱娃說你家開火在煮好吃的,嬸娘也是娘,你可別娶了媳婦忘了娘,有啥好吃的先讓我嘗嘗。”
林羽循聲望去。
只見陳方菊掐着她那水桶腰,正氣喘吁吁地往坡道上爬,直奔他家衝來。
石三哥再看向林羽手裏的背簍,頭皮發麻:看來娘準備的賀禮,要進三舅母的肚子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