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飯店“老闆”娘
第4章飯店“老闆”娘
腎經茶的採摘無甚講究,連着莖折斷就好。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葉片背面的孢子非常“嬌貴”。
壓着,顛着,都會脫落。
這也是腎經茶無法炒制,成茶稀少的原因。
為了這三斤不到的腎經茶,戴鬆手提兩隻野豬腿,用豬皮墊背簍,
小心翼翼走了五六里山路,好在最終及時回到團結屯劉老六家門口。
劉老六每天下午都會騎他家那侉子摩托去鎮上,戴松打算搭他的順風車。
只是剛站在院外喊了一聲,院裏原本窩着曬暖的黃色大狗頓時精神了,發了狂一樣衝出院子要攆戴松。
戴松也不慌,張着胯躲過老狗幾次撲咬,抓住機會踩住了它脖子上的狗繩。
一瞬間,老狗腦子裏某些恐怖記憶的開關被打開,頓時死命掙扎。
戴松扯着狗繩往後拽,它撐着繩子往前跑,沒兩下竟然給自己勒的口吐白沫,蹬腿翻肚了。
屋裏的劉老六聽見聲音趕忙出來查看,見老狗挺在地上他頓覺悲從心來,“老黃!啊!!老黃啊!沒你暖被窩我可怎麼活啊!!老黃!”
但見戴松旋了老狗屁股一腳,那狗就昂起頭,失憶似的看着他時,他只覺臉上火辣辣的最終,戴松搭上劉老六的挎摩托,二人一道去了秦安鎮。
而這一幕正好讓住隔壁院子的郭祖生看見。
他抽出棉褲襠里取暖的手揉了揉青紫的下巴,啐了一口便汲着布鞋直奔戴松家。
……
等到了鎮裏,都已經是下午三點多。
秦安鎮鏈是周圍十幾個屯的樞紐。
自從84年生產隊解體土地分配給個人,大伙兒就把家裏多餘的糧食運到鎮裏黑市場來賣。
這裏也是屯裏人和外界溝通的重要渠道。
三轉一響、精品日用之類,只有這裏才能看見。
沿着街道,戴松一路來到國營大飯店。
見一旁巷子口有人探頭探腦,懸着的心終於放下。
他快步上前,側身展示背簍里的腎經茶。
那人確認戴松不是過來搞場子的,便放他進了巷子。
這時候對私自販賣商品查的很嚴,抓到就是投機倒把罪。
進去吃公家飯都算輕的,真有被罰的傾家蕩產的。
不過隨着日子推移,大伙兒漸漸發現,國營大飯店邊上這條巷子好像從沒被抄過。
於是便聚堆在此,成了周圍一帶有名的黑市。
又因為巷子盡頭連着國營大飯店廚房,所以便被叫做“后廚”。
戴松前世放蕩不羈,鎮裏所有的巷子都鑽過,對這裏自然清楚。
此時不過三點半,卻因北方天早黑,“后廚”里幾乎已經佔滿了人。
戴松剛走進去,就聽一旁有人和他搭話。
“小伙咂,買菜不?都剛擇的。”
巷子口的老太太笑着朝戴松招招手。
她坐在小馬紮上,鮮綠大衣把裹得嚴嚴實實。
泛着光澤的蔬菜齊齊整整碼在身前籃子裏。
相比周圍蹲在牆根邊,把貨品擺在蛇皮袋上的人,她顯得無比悠然。
“不了,大娘。”戴松只覺老太太莫名親和,便指了指身後背簍,“我是來賣山貨的。”
“山貨?”老太太眼睛一亮,這才發現戴鬆手裏提着兩隻豬腿,
“嚯!”
“野豬吧!多大的呀?”
“嗯吶。黃毛子。”
戴松把巷子一眼望到頭,發現也就老太太身邊還有位置,便順着話茬直接蹲在她身旁,邊“支”攤邊搭話:“今天剛打的,不過不打算賣,準備留給家裏人開開葷。”
“黃毛子好啊~”
老太太語氣充滿了惋惜,“俺兒子就愛吃黃毛子。”
“那下回我打着黃毛子,再上這找大娘。”
老太太聞言頓時喜上眉梢,眼角像綉了兩朵菊花:
“行啊!俺和你說啊,俺兒子就好黃毛子肉,百吃不膩。”
“過去條件不好,家裏吃不上肉,也就難得有點山貨解饞。”
“現在有條件了,俺兒想吃啥他都能自己買了,但俺還想為他做點啥。”
“看着他吃的香噴的,俺心裏就舒坦……”
這些話聽得戴松微微一怔,前世的他等母親沒了才悔不當初。
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痛苦始終煎熬着他。
眼下聽到老太太說這些,便想起現在在家中安然無恙的母親;
即便對自己再恨鐵不成鋼,也從來沒有短過自己一頓。
戴松鼻子發酸:
“大娘,您兒子一定很孝順您吧。”
“嗯吶!俺兒對俺可好了!”
老太太見戴松是新面孔,說話又好聽。
便在一旁自顧自講起兒子來,嘴角的弧度也越來越大。
而戴松的攤子也很簡單。反放背簍蓋,拿了幾片腎經茶葉放在上面就算成了。
因為腎經茶怕倒騰,一會兒如果有人看上,他打算連背簍一起賣給對方。
老太太也可能太過激動,聊自個兒兒子就不帶停的。
以至於眼前站了個客人都沒有發現,經過戴松提醒,她才“哎媽”一聲,招呼起那人。
那人一身灰色工作服,邊緣磨得翻毛邊,棕色鴨舌帽壓的很低。
即便蹲在一旁,戴松也很難看全他的長相。
“大娘,你這茄子多少錢?”男人指了指籃子裏三根圓頭茄。
“小伙咂,三根大娘就算你一毛五,咋樣?”
“行,大娘,我沒零錢,你方便找嗎?”
“行~等着,大娘給你點清楚哈!”
老太太麻利地用報紙麻繩把茄子捆好遞給男人,接過對方遞來的大團結。
一旁戴松看着老太太手裏那張十塊,整個人卻都愣了。
雖說天已經漸黑,巷子裏靠不着外邊路燈的光,灰濛濛一片。
但僅靠最後一點天光,戴松也發現了那錢的不對勁:
怎麼這大團結上的一排人,看着那麼潦草啊?!!“大娘你慢點。”
戴松當即攔住準備找錢的老太太,起身來到男子身邊。
他雖然瘦,但勝在個兒高。
再加上天冷穿的厚實,整個人就顯得又高又壯。
面對男子,戴松眉頭一皺,一股子狠勁油然而生。
他敢保證,不交手的情況下,沒幾個人能不怵他。
結果對方竟然直接奪過老太太手裏的毛票。
轉過身朝着他就是一電炮!
好在戴松反應更快。
直接往下一出溜,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摟住了男人的雙腿。
隨即往前一撲。
男人順勢倒地。
而摟着男人雙腿的戴松直接開嚎。
“他身上有假幣!!!”
之前蹲的太久腳麻了,這會兒除了喊,一時還真沒別的招。
不過這一招完全夠用了。
靠的最近的倆大老娘們兒頓時反應過來,一下就騎在灰衣男子身上。
二人共計三百五十斤朝上的體格子壓過來,戴松只感覺灰衣男子雙腿都在打哆嗦。
“哎呀媽呀!”
“快扒他衣服呀!”
“找找他把假幣藏哪了!”
經兩位巾幗這麼一吼,幾乎整條巷子的人都圍了過來。
烏泱泱的,瞬間把巷子堵的水泄不通。
非常時期對假幣查的非常嚴,舉報對應的獎勵也十分豐厚。
面對現成的獎賞,眾人怎麼不眼紅?而戴松這會兒還在地上摸索着,想往起爬呢,結果三兩下就被人給擠了出去。
好在老太太從開始就沒擠進人群。
見戴松連滾帶爬從眾人間滑溜出來,趕忙上去扶他。
替戴松拍去身上塵土,老太太臉上褶子皺的更深。
“哎媽!小伙咂你沒事吧?”
“嘿……沒大事,比野豬好對付。”
“還貧呢?坐着歇會兒來!快。”
戴松齜牙一笑,拉過老太太手,一把毛票拍在她手心。
“大娘,點點,看少了沒。”
“這……”
看着逃荒來似的戴松,老太太手背抹了抹臉,誒了兩聲就把毛票揣進兜里。
而就在此時,巷子外也傳來幾聲大吼。
“什麼情況!你們都幹什麼的!”
“都不許走!”
中氣十足的吼聲在窄巷裏翻了又翻。
眾人聞言,也不管攤位了,一窩蜂朝着巷外跑去。
外面有人堵又如何,天這麼黑,難不成在巷子裏被抓?戴松伸了一下酥麻的腿,撈起背簍就準備跑路,結果卻被老太太緊緊摟着胳膊。
“啊?大娘你可不帶這樣的啊?!!”
卻見大娘笑着招招手,然後湊到他耳邊:
“別怕,外面的是我兒砸,國營大飯店經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