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結案

第148章 結案

第148章結案

上午,巳時,換成現代時間,大概九點鐘左右。

天門鎮縣衙外擠了很多人,但縣衙內很安靜。

在大堂與大門之間,還空了個很大的院子。

往常都會放任民眾進入大院子圍觀審案,此時卻空蕩蕩沒一個人。

衙門內的大堂裏面,甚至連衙役也很少。

令君朱一套坐在案桌後方,兩邊有典吏和刑房記錄審案過程。

下方有小羽、鐵甲武士葉興,鬼神池邈此時已被放開,飄在邊上。

“鬼神池邈,你先說,將事情來龍去脈仔細講一遍。”

朱一套看池邈的眼神里,只有好奇,沒半點驚懼。

哪怕池邈現了本相,紅眼睛、青麵皮、野豬獠牙,十分恐怖。

“稟告令君大人,小人咳咳,小鬼其實是地府正神。”

朱一套點了點頭,道:“本官知道,所以沒讓你下跪,你也不用自稱‘小人’。”

池邈面龐對着朱一套,眼珠子卻幾乎轉到太陽穴處,瞥了小羽一眼,見她面無表情不發一言、似有應允之意,才繼續道:“小神是陰曹西沙域西蜀國地界,巡檢葛慶麾下的小校,也可以稱為‘副巡檢’。

葛大人活着時,曾是西蜀鹿野衛鐵騎營騎兵隊長,出征北荒沙丘時,被虎女奶——”

“咳咳!”小羽輕咳兩聲。

池邈威猛高大的鬼軀顫了兩下,慌忙改口道:“葛大人在戰場上被羽仙子當面擊殺,滿腔怨氣,常懷怨恨復仇之心。

因為葛大人忠於王事、為人俠義,被西方總判胡大人看中,選拔為西蜀國巡檢,經常往來於蜀國各地。

在朱銅、孫老七、梁龍三人,帶着葛大人的骨灰回到迎祥府葛家后,葛大人以鬼神之身顯靈,當晚便夢會朱銅、孫老七、梁龍等人。

他們具體說了什麼,我沒有跟着入夢,並不曉得。

但我可以向閻王爺和天帝發誓,我一直勸說葛大人想開些,不要再執着於生前舊怨。

他不僅不聽,還擔心我通風報信,將我拘在身邊,強逼我一同參加了壩下衚衕刺殺案。

可小神真的冤啊,小神沒想刺殺羽仙子。

出現在刺殺現場,非小神本意!”

朱一套狐疑的眸子在池邈和小羽身上掃過,問道:“池大人,你之前認識羽小姐?”

池邈遲疑不決。

小羽低聲喝道:“大人問你話,你還不實話實說。”

池邈苦着臉道:“那些見不得光的舊事,怎麼實話實說?”

小羽冷笑道:“你們乾的爛事,的確見不得光,可關我什麼事?”

“仙子您不能說這麼說呀,若非關虎臣召喚,宋頭——”

瞥見朱一套神色驚疑,池邈又停下來,哼唧道:“朱大人,您也是官府中人,官府中的門門道道,您應該能理解吧?”

朱一套不理解陰曹中的門門道道,但心中十分好奇,便連連點頭,催促道:“理解,當然理解,你儘管說,本官不會大驚小怪。”

池邈將關虎臣喚陰神,幫忙繪製影神圖的事,挑三揀四地說了一遍。

聽到這兒,朱一套已面含怒色、捏緊拳頭。

池邈沒注意到,繼續道:“剛成為巡檢時,葛大人沒啥見識,完全不曉得羽仙子‘虎嘯刀’的厲害,還打算帶我們去紅袖坊勾她的魂,要把她活活捶死呢。

章三是個蠢貨,聽后連連點頭。

幸好我深切體味過羽仙子的虎威,及時勸阻了他們。

曉得了羽仙子的厲害,葛慶心中越發憎恨,卻不敢以鬼神之軀直面虎嘯刀。

等到朱銅帶着他的遺骨歸家,陰曹中的他立即被觸動,也想起自己還有一班好兄弟可以依仗。

鬼神單獨作案,不是羽仙子對手。

只憑鹿野衛的凡人武士,也不是羽仙子的對手。

但人鬼結合,大有可為當然,我本人極力反對,奈何葛大人是上峰,我只能聽命行事,但我沒動手。”

“狗攮的死胚,爾等身為鬼神,身系千萬黎庶的福祉,竟敢如此罔顧王法、以權謀私,該打,該打!”

朱一套氣壞了,從簽盒裏抽出三根紅簽牌,“左右,給我拖下去重重地打!”

守在外面的衙役探頭探腦,面面相覷,卻沒人敢動。

“咳咳,老爺,池大人非天門鎮之民。”典吏委婉勸道。

小羽大喝一聲,站出來一腳將池邈踢翻,道:“大人,我願為差役,替你執行杖刑!”

她從門口衙役手中奪過來一根棍子,暗運凶虎神意,狠狠朝池邈後背打去。

“啪——嗷嗚~~~~”堂內典吏和薩刑房,眉頭高高皺起。

“啪——嗷嗚~~~~”堂外衙役面色煞白,連連後退。

“啪——嗷嗚~~~~”打到第三下,朱一套終於受不了,連聲叫道:“停下,停下,這鬼東西叫得我心慌氣悶、腦袋發脹,神魂幾乎要離體。

打在他身上,我們受的罪更大,太虧了,虧慘了。

果然是人鬼殊途啊,不該咱活人管的事,咱就不該管。”

“是極,是極!”典吏慘白着臉,連連點頭。

別說大堂里的他們,躲在後衙偷聽的縣令夫人、小姐,也捂着耳朵滿臉難受。

甚至在大門外,看熱鬧的天門鎮市民,都在叫:“誰在鬼叫?好難聽,好滲人,快把我的三魂七魄都嚇散了。”

小羽道:“大人,不如十棍換一刀,你打算打他三十板子,換成三刀,‘唰唰唰’三下,把他切成八片,既省力氣,又不會鬼叫。”

朱一套有些牙酸,很想說:到底你是“朱一套”,還是老子是“朱一套”?這小娘,長得嬌嬌俏俏,怎麼比老子還酷烈!“咳,不用了,剛剛打他,是我胸中怒氣難消,現在火氣沒了,繼續審案。”

朱一套將目光投向鐵甲武士,道:“池邈已坦白從寬,你快快將自己知道的刺殺內幕,詳細說一遍。”

葉興滿臉沮喪,喃喃道:“幾天前,朱頭帶着慶哥遺骨回到迎祥府,我們”

他很老實,從見到朱銅開始,一直說到喝完花酒,各自摟着姑娘回房。

“.慶哥離開后,朱頭從夢中醒來,發現自己竟還在床上躺着,屋子裏黑燈瞎火。

他連喊幾聲‘慶哥’,倒是把隔壁的老七、小龍他們吵醒。

他們竟然都夢到了慶哥。

朱頭連夜把我們從床上拉起來。

我們離開妓院,回到他自己家。把門關上后,他說要為慶哥報仇。

老七、小龍幾個立即大聲贊同。

東升、蘇歡則提出異議。

東升說,朱頭你剛回來,不了解情況,沙蠻羽太厲害了,先在飛仙渡殺孔瓚,幾天前又連殺幾位仙人,我們十幾個都不夠她殺的。

我也有些遲疑,就說沙蠻羽現在名聲響亮,殺了她怎麼收場?朱銅和慶哥早商量好了。

朱銅表示,沙蠻羽劍骨已廢,紅袖坊殺仙人靠的是封神榜,不是自身實力。

其次,沙蠻羽用陰謀詭計害死慶哥,慶哥為何不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用計謀暗算她?我們畢竟是鹿野衛將士。

即便是傳說中的‘大秦射妖弩’,我們也能輕易入手,人手一架。

弩箭採用大秦鍛造工藝,不僅通體精鋼,還有雒都工匠坊的異人,在上面繪製了破氣符,專門針對內氣高手。

慶哥又拿出他從陰曹帶來的‘喪神散’,用來為箭矢淬毒,我們事先服下了解藥。

我們很熟悉天門鎮,假扮成巡城衛士,沙蠻羽必然沒有防備。

靠近兩丈之內,將之包圍在中心,弩箭快若閃電,她無法躲避。

一旦命中,哪怕只是擦傷,沙蠻羽也十死無生。

最後,朱銅說,沙蠻羽名聲再響亮,始終是個無依無靠的外族蠻子,沒人會幫她報仇,我們則是為大蜀立下汗馬功勞的悍將。

即便國君知曉此事,事已至此,難道會為一個已死蠻子殘害衛國勇士?鹿野衛數萬兄弟會怎麼看?更何況慶哥已是鬼神。

他能幫我們做到神不知鬼不覺,能保證必殺沙蠻羽。

我們被說服,歃血為盟,決定為慶哥、章三哥,為所有死在沙蠻羽手中的兄弟復仇。

很快慶哥發現沙蠻羽的行動規律,她每天下午都去寶安堂。

我們進入西城區,準備找個地方埋伏她。

昨夜她單獨外出,讓我們欣喜若狂,認為上天也在保佑”

他臉色更加灰敗,眼中沒有懊悔和痛苦,只有麻木與悲哀。

朱一套嘆了口氣,道:“你們頂盔貫甲,還攜帶了弓弩。

現在不是戰時,又沒任務在身,盔甲、弓弩,還是大秦射妖弩.算了,老朱我只是個小小縣令,你們嚴重違反軍規的事,不歸我管。”

頓了頓,他又確認道:“池邈,葉興,當日羽鳳仙沒攜帶武器,沒面罩遮臉,沒闖進別家私宅,她用來斬殺你們的兇器,也是從你們手中搶奪而來,對不對?”

一人一鬼都點頭。

“啪!”朱一套使勁一拍驚堂木,喝道:“鬼使池邈,你為陰司鬼神,不歸陽間之人管。

但你在本官治下犯案,本官寫一道關於此案的疏文,焚燒後由你帶給你的上官,你可有異議?”

“小神無異議。”池邈道。

朱一套又喝道:“葉興,你罪大惡極,該殺!奈何你是鹿野衛騎兵校官,鹿野衛直接聽命於國君,我能審判你,卻不能斬你。

無論如何,你們在天門鎮意圖殺人,引發的結果極其惡劣。

不管國君如何處置你,我先打你三十大板,以儆效尤,你可有異議?”

“無異議。”葉興木然道。

朱一套最後將目光投向小羽,道:“羽鳳仙,你被重甲武士圍殺,為自保殺人,無罪。本官只問你個擺站之罪,你可有異議?”

小羽問道:“擺站之罪是何罪?”

朱一套道:“擺站就是發配到驛館做驛卒。

你為女孩兒,去了驛館,只需服侍往來官員之女眷。

時間嘛,就五年吧。”

小羽叫了起來,“大人也說了,我無罪,為何還要問個擺站之罪?”

朱一套感慨道:“他們都有官身,是宮廷禁衛中的功勛之將!你一下子殺了十幾個,還是在大街上,弄得人盡皆知你看看現在衙門外有多少人,他們又有多少是他們的家屬親朋。

如果你殺氣不要這麼重,只誅殺惡首,將其他人打傷,現在你和我都能輕鬆很多。”

他沒說的是:也虧得你有“義薄雲天”的名聲,換成紅袖坊普通劍姬,這會兒直接亡命天涯才是最佳選擇。

見小羽還是滿臉不服氣,朱一套又道:“和你說實話,如果你沒有‘義薄雲天’的名聲,如果你被他們殺了,本官大概會記下他們的罪行,遞交雒都朝堂,並不會打他們一板子。

你也不要不服氣。

別說你身份有些尷尬,哪怕是我女兒,敢以白身殺官身,殺掉這麼多,還全是國君的禁衛,少不得要挨幾十板子,流放三千里。

你有賢名,‘義薄雲天’也算名副其實。

所以本官酌情處理,免了殺威棒,免了流放充軍之刑。”

小羽還要再說,朱一套給邊上的典吏使了個顏色。

典吏離開座位,快步來到小羽跟前,低聲耳語道:“擺站是小罪,相當於勞役,可以用銀錢抵贖朱大人替你擔干係呢,現在判了你擺站之罪,雒都國君或其他哪個朝堂貴人,才不會另外給你定罪。”

小羽暗暗嘆了口氣,向朱一套拱了拱手,道:“我也無異議。”

現在的葉興,給她殺她都不屑殺。

胖鬼池邈,無辜不無辜難說,但的確有點倒霉。

無論雒都怎麼處置葉興,地府怎麼處置池邈,她都無所謂。

該殺的人早已被她斬殺,留下來的只是幫忙洗地的“人證”。

她不服擺站之罪,是因為這種不公,讓她念頭不暢。

奈何這就是當下世界的運轉規則,別說古代,換成現代她念頭暢快了些。

——公正只在力量極限之內!她心裏想。

況且,她要關注的重點,從來不是葛慶、朱銅那群衰人,而是符使和天罰。

她得早點了結刺殺案,立即去找狗肉道士!

“朱大人,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朱一套道:“找薩刑房簽字畫押后,你隨時可以離開。”

頓了頓,他又道:“最近半個月,你不要離開紅袖坊。

關於擺站的地點和時間,會有差役去你家通知你。”

說完他伸手一指葉興,“拖到外面,讓所有人都能看到。三十板子,只能更重不能更輕。若五板子之內不見血,老子打你們。”

幾個衙役過來,將他拖到外面的院子往死里打。

小羽把薩刑房記錄的案件文檔仔細看了一遍,確定沒問題后才簽名、摁手印。

朱一套又花了小半個時辰,重新將文檔概要抄寫一遍,蓋上官印、私印,放在銅盆里燒成灰燼。

池邈彎腰,伸手在火盆里一抄,拿出一份嶄新的文檔,朝朱一套拜了拜,慌忙跑了出去。

一直跑出衙門大門,才化為黑氣消失不見。

外面的街坊鄰居還發出一陣陣驚呼,“剛剛跑出來個兇惡胖漢,怎麼忽然不見了?青天白日裏,難道見了鬼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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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若不棄,願拜為義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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