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佈陣┃屆時我與他一起進去

第132章 佈陣┃屆時我與他一起進去

“這是去哪兒?”陳星見項述帶着他離開了建康,秋社日建康城周遭有不少人在賞景,但隨着距離建康漸遠,人也逐漸少了下來,直到五六裡外,已再無人煙。

“山上。”項述沉聲道,繼而帶着陳星,拐進了一條林間小路。這裏再沒有人了,項述抱在陳星腰上的手鬆開馬韁,環住他緊了緊,把他拉向自己,低頭親吻他。

總算沒人了,陳星便開始與他放肆接吻。

“你當真要這麼玩?”項述小聲威脅道,“待會兒別後悔。”

項述又把韁繩遞到他的手裏,喘息着說:“你來控馬,自己來,怎麼跑都行。”

陳星完全不敢動,只不住發抖,項述說:“怎麼?不好意思?”

“駕……”陳星的聲音發著抖,輕輕驅使馬匹,那馬兒小步走了起來,緩慢的顫動頓時讓陳星咬緊了牙。

“跑不快,”陳星說。

“駕!”項述忽然道,同時雙腿一夾馬腹,朝前一衝。

陳星:“!!!”

項述卻接過馬韁,一手將他抱在身前,另一手開始控馬,馬匹快跑起來,眨眼間出了樹林。

“別大喊大叫。”項述在陳星耳畔說。

馬匹有節奏地快跑起來。

“還得跑半個時辰。”項述小聲在陳星耳畔說,“明年帶你回敕勒川?”

項述喘息着說:“帶你到大草原上,放馬一整天一整天地跑,從太陽升起,到夕陽落下,那裏一個人也沒有,與天地同為一體。”

足足一個時辰后,陳星覺得自己要死了,而目的地總算也已抵達,那是一條瀑佈下的小溪。項述抱着陳星下馬,脫下外袍,鋪在地上。

“這裏不會……有人吧?”

“不會。”項述答道。

此間靈力充沛,地底下一定有地脈轉捩,天地靈氣顯得無比旺盛。陳星只覺得心曠神怡,項述又道:“來,此處是洞天福地。”

秋社日中,陽光燦爛,直到暮色沉沉時,項述才策馬,帶着陳星下了山。

法力共燃之後,項述意猶未盡,足足一天後,紅繩已換到了自己的手上,這下兩人手腕都繫着紅繩,猶如一對親昵的小情侶。陳星知道如果他再不要求停下,在這暮色里,項述說不定當真會縱馬亂跑,直到這一天完全過去。

接近驛站時,項述終於與陳星稍稍分開,陳星這才筋疲力盡地鬆了口氣,下馬時還有點站不穩。項述一手牽着他,一手牽馬,去驛站處借宿。

“明天乘船去赤壁。”項述說道。

驛站內燈火通明,陳星累得有點不想吃飯了,項述卻體力充沛,給兩人斟了酒,又把一條魚挑掉魚刺給他。

陳星說:“又去?”

“與王羲之、謝安會合,”項述說,“不做什麼,四處逛逛,帶你去玩。”

陳星點點頭,想到今夜過去,兩人又得自律上足足半個月,心情十分複雜。

“多吃點,”項述吩咐道,“今天沒過完,待會兒還有。”

陳星剎那又滿臉通紅,兩人坐了一張小榻,不時有人看看他們,項述卻表情自若,繫着月貝紅繩的手腕有力而漂亮,過後帶着陳星往房裏去了。

翌日他們於淮水上游改而搭船,到得南屏山時重遊故地,又騎馬上了山腰,秋社日一過,整個江南已有了寒意。陳星現在騎在馬上,已忘不了那天了,累是很累,卻也非常刺激,尤其馬匹奔跑的快慢,顛簸與力度,簡直在為本來就強悍無比的項述平添了助力。

項述說:“又想了?”

陳星哭笑不得道:“不不,千萬別多想,還有十三天……這人生沒法過了。”

“你也在扳着指頭數日子?”項述說,“還以為只有我等着。”

陳星側頭,以一個吻回答了他。

項述便停下馬,低頭,兩人騎在馬背上,專心接吻。

高處忽然有人吹了聲口哨,山腰的轉折道上,一名女子騎着馬,笑道:“你們來晚了。”

陳星嚇了一跳,那是穿着男裝的謝道韞!幸好沒有在這亂來……不過似乎要亂來也亂來不了。

項述說:“路上遊山玩水,耽擱了些時候。”

陳星才知道項述約了不少人,或許也是謝安等人約他,項述便在山腰上拴好馬,兩人慢慢走上山去。

肖山正在前面等着,說:“我以為你們今天不來了。”

陳星問:“還有誰呢?”

“都在。”肖山說,“哥哥,你們去哪裏了?”

項述便拾步上去,隨手搭着肖山肩膀,一大一小,轉過山路,走在了前頭。

謝道韞先前與陳星往來不頻繁,只偶爾來驅魔司看看,不知為何,絲毫沒有陌生感。

“拓跋焱與馮千鈞、青兒他們已經上去了。”謝道韞說,“奇怪,我怎麼覺得你像認識了很久的朋友?”

陳星笑道:“咱們之間有緣,你想拜我乾兒子當小師父嗎?”

謝道韞一怔,奇怪陳星怎麼知道的,但似乎這夥人無論是肖山還是馮千鈞,拓跋焱也好項述也罷,甚至謝安,以及那堆半死不活的魃,全都很聽陳星的話,驅魔司里明顯他就是老大,這麼一想,也不甚奇怪了。

“他還沒答應我。”謝道韞說。

謝道韞平日裏很不喜歡修仙煉丹等事,但隨着驅魔師們習練的道法,以及陳星再三規正之後,慢慢地開始對他們改觀,其間一次陪顧青來看馮千鈞時,偶然在司中見肖山與拓跋焱練武,頓時被肖山的身手所折服,便常常來偷師學藝。

陳星接管驅魔司后,根據古制,直接禁了各種煉長生丹、喝符水等事,並派出驅魔師們前往江南各郡縣,做名為輪轉的當地遊學,發下禁令,明文禁止以驅魔師之名蠱惑老百姓等的行為。又讓新人考察每縣情況,朝當地百姓簡單授業,破除生病不治病喝符水的陋習,更杜絕拿汞丹當飯吃的害死人行為。這使得謝道韞也不再認為驅魔師裝神弄鬼了,雖然她自己對成為驅魔師並無太大興趣,只想學點武藝,卻耳濡目染地,也知道了不少事。

“他們在山上布了一個陣,”謝道韞說,“應當快完工了。”

“師兄也在嗎?”陳星問。

陳星性格極其平易近人,絲毫沒有大驅魔師的自覺,平日裏笑呵呵的,充滿了好奇心,碰上下屬在做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總喜歡主動問長問短。更難得的是,每個人在他眼裏,男人女人,貓貓狗狗哪怕園中的蚱蜢,妖怪,都是一樣的。

起初建康城內,有不少士族很嫉妒這小子,為什麼來了個未及弱冠的小孩兒,一群人便開始眾星拱月般地陪着他轉,什麼武神、護法、胡人、漢人,連個更小的小孩都時時跟在他身邊。

謝道韞也是個彪悍的,當時聽得十分不舒服,進宮也好登門也罷,看診時什麼不順眼便斥責什麼,你對驅魔師們有意見,當面說去,在這裏私下議論別人算什麼事?當即直斥:““這關你們什麼事啊?”

後來與陳星熟稔,謝道韞不得不承認,難怪大伙兒都喜歡他——所謂“心燈”,很少有人親眼得見,但陳星身上確實有種溫暖的光華,時時能給人以希望,言談之間真誠而懇切,帶着對眾生的尊敬之意,是個像桃花般絢爛的人,令人如沐春風。

謝道韞斜瞥陳星一眼,說:“小叔早早的就來了,在山頂等你呢。”

陳星知道謝安來了就放心多了,他一向是很靠得住的,就像項述一樣靠得住。

謝道韞忽然覺得好笑,陳星一臉莫名其妙。

“笑什麼?”

“你和我小叔挺像。”謝道韞說。

陳星誠懇道:“那可真是太抬舉我啦,我做夢也沒想過能成為像師兄一樣的人。”

謝道韞說:“小叔可是羨慕你羨慕得不得了呢。”

陳星哭笑不得道:“當驅魔師有什麼好羨慕的?反而是他,守護了大晉的百姓,這才不容易好嗎。”

所有人都同意陳星與謝安有相似之處,區別只在於陳星懷抱少年人的一腔赤誠,謝安則是歷經大起大落、大風大浪后,對世事的洞察與豁然。這也難怪江東各地士族會對陳星抱着警惕,畢竟謝安這一輩子,又徵稅又募兵,還主張重劃土地,收權予大晉皇室。一個已經夠所有人折騰了,更奈何不得他——畢竟這廝出身於最顯赫的王謝二家中的謝家。

現如今江南各家唯一指望的就是陪謝安熬,把他給熬死大伙兒就贏了。

一眨眼再來個“小謝安”,身份還是謝安的師弟,更是個與司馬曜走得極近的驅魔師……雖然也並沒有辦法治好司馬曜的禿頭,但這小子來日將做什麼?!聽說所謂的護法,還曾經是北方那位比苻堅還能打的大單于!

整個江南一地頓時惶惶不可終日,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豬狗都要爭鬥,何況驅魔師?

當然,陳星對此是半點不知情的,謝安也從不在意這些繁瑣事。

陳星也覺得謝道韞十分親切,而且為人爽利,向來有話直說,上一次見面時亦是如此,很快就熟稔了,於是問道:“你要來當驅魔師么?”

“沒有興趣,”謝道韞答道,“訂婚了,我未來夫君倒是很想拜進你門下學藝,可千萬別收他進來。”

陳星知道謝道韞已與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有婚約,這等士族聯姻,亦肩負着許多責任,不是說走就走的。

“他不能來,你倒是可以。”陳星見謝道韞喜歡掄刀動槍,平日裏也愛治病救人,反而比王凝之更適合當個驅魔師。

謝道韞不易察覺地輕輕嘆了一聲,彷彿有許多無奈,卻眉毛一挑,說道:“人世間有許多問題要去面對,不能逃避。”

陳星笑了起來,說:“譬如說呢?有什麼問題?”

“譬如說陛下的頭髮問題。”謝道韞一本正經道。

陳星頓時哈哈大笑起來,知道謝道韞還是想當個大夫,這樣也挺好。

到得山頂時,顧青、馮千鈞、謝安、拓跋焱等人已經先到了,一如上次前來赤壁般,只是三年後的今天,隊伍中又多了不少人,連溫徹與新垣平也在。

新垣平擦去當初孔明留下的法陣,做出了新的佈置,溫徹在一旁端詳,皺眉道:“你每次畫法陣都這麼草草了事,就不能細心點兒么?”

陳星根本就見都沒見過那法陣,基礎道法卻是能看懂的,在他眼裏,新垣平佈設的法陣,簡直就比王羲之還要俊逸大氣,乃是鬼斧神工的傑作!溫徹居然還嫌畫得不好看?

“太久沒佈陣了,”新垣平擦了把汗,笑道,“哪裏畫得不好,你說,我改改?”

溫徹:“這裏根本就沒對齊!這麼明顯的符文,你沒看見么?”

眾人:“……”

顧青在旁暗覺老闆娘果真彪悍,又看馮千鈞,馮千鈞示意不要插話。新垣平便搓了幾下手,釋出法力,將地面再次削平,其後重畫。

項述與謝安看着法陣出神,時而對視一眼,彷彿在做無聲的交流。

“這樣好看么?”新垣平又問。

“算了算了,湊合吧。”溫徹皺眉道,朝陳星招手,示意他過來。

陳星走到陣中,端詳法陣,問:“什麼時候開始?”

“還有一段時日,”新垣平說,“三個多月後的冬至,屆時所有的護法都要到場,為你做靈力牽引。”

“這法陣是怎麼來的?”陳星問。

溫徹說:“結合拘魂陣,我們自己重新想的。”

“小徹想的,”新垣平笑道,“他很聰明。”

謝安說:“這裏乃是天地靈氣匯聚之處,當初張留正是在此地,以定海珠收走了世間所有的法力,在萬法復生的前提下,靈氣非常充沛,足夠支撐這法陣的運轉。”

陳星想起上一次來時,南屏山中尚未有天地靈氣,此刻看來,本地確實相當了得,山形環抱這高台,猶如王椅一般。一江引動地脈,天脈的力量,則源源不絕地朝着高台上匯聚,形成一個漩渦。

溫徹難得地有點不好意思起來,項述說:“所以,我們拘王子夜的魂,拷問他,其後再分出陳星的魂魄?”

“不錯。”新垣平答道,“因為落魂鍾無法對他的魂魄產生影響,陳星的三魂七魄,被與生俱來陪伴他的心燈所守住,只有這個法陣,能讓他的魂魄與身軀暫時分離。”

溫徹有點焦慮,說道:“大驅魔師的魂魄力量實際上非常強悍,我甚至不太確定這法陣能不能在分魂時保持穩定,只能儘力一試了。”

“怎麼可能?”陳星哭笑不得道,“我的魂力應當很虛弱才對。”

溫徹說:“萬法歸寂時,你用魂為支持,強行點燃心燈,歷盡千錘百鍊,魂魄力量每次緩慢再生時,亦一次比一次更強,一如習武之人,力盡而竭,復又恢復。如此反覆,已十分堅固。”

“不穩定的話,”項述最擔心的還是陳星的安全問題,問,“會有什麼結果?”

溫徹沉聲道:“會死,你們怕不怕?”

謝安:“呃……這個,我覺得發生的可能性很小。”

陳星馬上使眼色,讓溫徹不要說,溫徹卻絲毫不在意,答道:“可能性再小,終歸也會發生。法陣一旦炸毀,他的魂魄就會被天脈吸走。”

項述問道:“發生的機會有幾成?”

“不會的,”陳星說,“大家都在,相信不會有問題。”

他心想這下完了,溫徹實在不該說,哪怕有一成的幾率,項述也不會讓他去冒險。

溫徹說:“很小,不到一成。”

項述說:“屆時我與他一起進去。”

陳星:“!!!”

溫徹有點意外,看了眼新垣平。謝安說:“那法陣炸毀的可能性,就會變成九成了。”

眾人:“……”

馮千鈞咳了聲,嘗試着打了個岔,說道:“大單于,你得相信大家,都走到這裏了。大家只要儘力而為……”

肖山說:“可是這話聽起來不對啊,儘力而為死了也就算了,現在哪怕儘力而為,死的又不是咱們自己,是陳星吧,這叫什麼儘力而為?”

馮千鈞慘叫道:“別給我挖坑啊!待會兒我又要被大單于揍了!”

“肖山!”陳星一看項述臉色,便馬上道,“別說了,你又刺激到項述了。”

拓跋焱說:“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項述看着溫徹,溫徹卻沒有回答眾人,沉吟片刻,而後問:“多個人,倒也不會令法陣失控。在建立了共燃后,反而說不定能幫上忙。可如果……你倆一起死去,就再也沒有人能除掉蚩尤了,我們拿着心燈,也是無用。”

項述答道:“那就天意如此,讓神州覆滅罷。”

新垣平哈哈大笑,溫徹說:“很好。”

“一點也不好啊!”陳星說,“你就不能在拿到心燈以後,重鑄了不動如山再來陪我嗎?”

項述只是盯着溫徹看,溫徹想了想,說:“行,屆時你與他一起進來罷,你們已擁有法力共燃,倒不會出事。”

眾人沉默片刻,既已決定,於是各自散了。

數日後,下元節當夜,謝安與眾人乘坐畫舫,沿着悠悠淮水而過。依舊全城燈火盡暗,陳星持凈光琉璃,面朝河水與天上的兩個月亮,項述坐在船頭,吹起了羌笛。

明月萬里當空,經過濮陽的推算,這夜是今年中月亮最熾盛的時刻。淮水的反光更是令那銀光鋪天蓋地,猶如白晝。

陳星以凈光琉璃收走月光,天地只是短暫一暗,太陰之力尚在,蚩尤這次沒有出現。

“好漂亮。”陳星驚嘆道。

凈光琉璃內已蘊含了日、月與星之力,光華四射,較之從前漂亮了不少。那光芒猶如有生命般,緩慢流動着。

“三種光芒了。”謝安與陳星湊在一起,研究半天。

陳星說:“下一次,就是收心燈了。”

接下來最重要的,是冬至的拘魂法陣,若無意外,謝安將以凈光琉璃收走心燈之力,而屆時陳星也將失去這件陪伴了自己二十餘年、與生俱來的法寶。但這又涉及到另一個問題——與項述法力共燃之後,一旦自己失去心燈,項述還能否成為身披神光的護法武神?

其間他們認真地討論過這個問題,得到的結論是,項述也許也將隨着心燈的轉移,而失去這股力量。但同樣的,他將恢復母族繼承不動如山時的本領,成為一名與溫徹相似的護法武神,持劍前去斬殺蚩尤。

陳星的心燈分離后,則依舊可以修習普通法術,現在無法像謝安般駕馭火雷風地以及各式秘法,則是因為心燈與其他類型的法力互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分離心燈后,他的較之尋常驅魔師也更高。

已與項述建立的法力共燃,則不會有所改變。頂多被視作失去了一部分力量的驅魔師,彼此仍能相輔。

“你在做什麼?”顧青側頭,端詳陳星寫下的記錄。

陳星祭起心燈之光,觀察片刻,在一沓絲絹上開始記錄。

“冬至那天,”陳星說,“心燈就要被分離出來了,趁着還沒有失去它,我想為後人寫下一些竅門,這樣萬一來日有人繼承了它,好歹也知道怎麼回事。”

顧青亦在努力地修鍊,攤開一本《常生醫術》認真地看着。

“你決定與馮大哥一起加入驅魔司了么?”陳星覺得顧青實在太不容易了。

“嗯。”顧青說,“我主動要求,想讓他當我的護法,學學看……可是我總覺得自己天賦不行。”

書閣外漫天飛雪,陳星與顧青相視片刻,陳星一笑道:“不必太執着。”

護法啊,陳星心想,居然有人會為了愛情,去努力地成為一名驅魔師,陪伴在馮千鈞身邊。不過細想起來,自己與項述不也是么?當初項述同樣什麼都不知道,最後亦接受了這個身份,只為陪伴在他的身邊保護他。

臨近冬至,陳星又禁了足足半個月,心裏不禁痒痒的。

入冬后他看見項述一身胡袍,巡視驅魔司,在飛雪下教導數十名年輕護法,指點他們武功時……陳星便恨不得抱住他,纏住他讓他回卧室來,回到燃着火盆、溫暖如春的室內,兩人局促緊張相吻。

或是項述腰纏胡袍,露出寬闊肩背,抱着他的腰,敞露半身,陳星自己躺着……

不行我都在想什麼?陳星竭力回復平靜。

顧青去整理典籍后,外頭項述來了,起初他們天天相守,卻又不能做點什麼,彼此都極容易失守。後來項述主動去與拓跋焱一起教授武術,刻意地減少相對時間,陳星才得以有時輕鬆片刻,不再滿腦子想着項述。

他把茶碗放在項述面前,項述坐下便喝了口茶,陳星替他撣了下肩上的雪。

“徒弟們學得怎麼樣?”陳星問,“別老罵他們,好些人年紀比你還大呢。”

“我不是拓跋焱,”項述說,“沒那麼好脾氣。”

項述其實很煩教人武功,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肖山一般有悟性,但想到自己萬一與陳星離開,驅魔司便將成為穩定人間的重要力量,只得勉力教教。拓跋焱脾氣素來很好,項述就未必了。

奇怪的是,項述雖然很嚴格,大伙兒卻也很喜歡他,常常口中“師父”“師尊”地亂叫着,偶爾還叫陳星作“師娘”,陳星覺得這稱呼很有趣,於是便偶爾替他們朝項述求個情。

項述喝了點茶,有點心不在焉的,目光在陳星身上掃來掃去,陳星於是感覺到,項述正在抑制着坐過來抱他、親他並把他弄得衣衫凌亂的衝動。

“十天了,”項述說,“快了。”

距離他們上一次雙修,已過了足足十天,還有五天又到初一,陳星很喜歡在冬天裏與項述抱着,肌膚乾爽摩挲的感覺,外加項述火熱的體溫,簡直讓他怦然心動。

“不要總想着,”陳星咽了下口水,說道,“怕你晚上守不住。”

雙修最難的不是禁事,而是兩人都正當血氣方剛的年齡,哪怕白天按捺住了,夜裏睡覺時卻容易失守,一旦失守,這半個月就算失敗了。還得推到下一個初一或十五,將期限延長。項述又不願與陳星分房睡,當然,陳星自己也不想。

“剛從謝安那裏回來。”項述岔開話題,說道。

“哦?”陳星詫異道,“聊什麼了?”

項述沉吟,放下茶碗,手指在案几上輕輕叩了下。

“馬上就過年了,”項述又說,“還記得上一次臨近過年時,發生了什麼?”

“那是去年的事。”陳星想了想,說道,“等等,我好像算錯了。”

項述答道:“沒有算錯。”

“有。”陳星開始回憶,扳着手指頭算。

項述道:“不用這麼麻煩,你只要算清楚自己幾歲就行。按原先的算,你已二十一,過完年就是二十二。”

陳星懷疑地看項述,說:“不,我二十二了,過完年二十三。”

“怎麼可能?”項述皺眉道,“等等……”

陳星說:“從前頭開始算起,先理清楚。”

雖然陳星不知道項述為什麼會在意這件事,自己卻也想釐清。

“第一次輪迴里,我十六歲生辰后,辦完了師父的後事,下山。”陳星說,“第一年來到襄陽,遇見了你,十七歲那天,我在敕勒川。”

“唔,十八歲生日是秋社,咱們在建康過的。”項述皺眉思考,又道,“開春后,咱們去了洛陽,接着,就發生了許多事,端午之後,你一睡三個月,十九歲的生辰,你在壽陽,那一天,苻堅打過來了。”

陳星說:“第二次輪迴中,我依舊是在襄陽遇見了你,十七歲生辰那天,我還在敕勒川。”

“不錯。”項述於是說道,“十八歲生日,咱們是睡過去的。也即是說,那偷走的一年,已經還回來了。”

陳星答道:“對啊,所以你算錯了,在海上,在袁昆的夢中,把那一年還回來了。前些日子裏,咱們過秋社的那天,對應的,是上一個輪迴中,在壽陽過生辰那夜。”

項述也想起來了,中途入睡的那一年裏,給他造成了不小的混亂,導致他總漏算了一整年的光陰。

“對。”項述疑惑道,“這麼說來,所謂‘宿命’的自我修正,實際上仍舊發生了偏差。因為按道理,苻堅應在年前便發動對南方的進軍。”

陳星“嗯”了聲,說:“重明也說,只要咱們不停地製造變數,就能讓它偏離原本的軌跡,這是兩種力量的對抗罷?”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定海浮生錄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定海浮生錄
上一章下一章

第132章 佈陣┃屆時我與他一起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