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自由之城
冰島父子反目,梁正平攻勢又急又猛。
梁朝肅那時反應,可比現在頹廢急躁的多。
而且,她離開南省才幾天,離清溪谷大勝才幾天,突然間就不利了。
再有林家加成,梁朝肅也不至於左支右絀。
“不信?”他抬起連城下巴,注視她
“你母親脫困了,不會讓我輕鬆。”
連城一霎有了反應,“你繞來繞去,還是輸不起。”
梁朝肅胸膛震震悶笑,“我要是輸不起,現在立刻飛回去?”
連城一梗,抿着唇,緘默了。
這幅斟酌,錯亂,又倔強的模樣,逗得梁朝肅笑聲越來越大,牽動脖頸的傷口。
連城看見結痂邊緣又裂開,周圍皮膚烏紅腫脹着。
梁朝肅以前體魄健壯,精力勃發,自愈力萬中無一的強悍。雨夜車禍大面積挫裂傷,他半日結疤,四五日癒合。
那根簽字筆彷彿加了咒語,墨水腐蝕他的鋼筋鐵骨。
“你的傷口。”連城小小聲,“怎麼還沒好?”
梁朝肅笑意止住。
你來我往,輪到他是潰敗之徒。
拇指一寸寸撫過她臉頰,眼底冰涼的,溫存地,像初春寒夜,寂靜撫過在漫漫黑暗樹梢的風。
獨屬於他的風格,感受。
“因為沒人為我上藥。”
連城略一僵,“蕭達不稱職?”
梁朝肅看她。
心知肚明她是要拖延時間,適當關心,可他得寸進尺,超出她接受尺度。
“中午想吃什麼?”梁朝肅鬆開連城,餘光瞥見客廳座鐘,時針指向十一了,“薄頤章馬上到,等他為你把過脈,我們去富臨吃粵菜?”
連城沒想到薄頤章這篇兒還沒過,“我身體不錯,也不想出門。”
“把過脈再說。”梁朝肅視線駐留在她嘴角,火氣下去,鮮紅顏色淡了很多,只是她皮膚白,過分的無暇,光亮融化眉目間,像一塊牛奶糖,稍有色素顯得格外明顯。
“昨晚睡得好嗎?”她眼下並無疲憊的青黑。
連城立在單人位沙發旁邊,揪着手,“還好,這裏晚上很靜。”頓了頓,她又問,“你呢?”
梁朝肅向後靠沙發背,揉了揉鼻樑骨,“開了一夜的會。”
氣氛一點一滴微妙沉緩下來。
室內清新劑是連城沒穩過的牌子,暖融融,烘出虛幻的,不真實的寧靜感。
連城看着窗外,那裏真實。
風再起,沒有絲毫日頭,雲彩卻白亮灼目。
一般這種天象,預兆即將有一場暴風驟雨。
她這裏暫且風平波息,林蘭峰那裏呢?
有沒有見到警察,晚上行動是否準備妥當,還有連盈盈,她到底想說什麼。
“梁朝肅盯着,我根本沒有和梁連城獨處的機會。”連盈盈握緊手機,“而且她沒住林蘭峰的別墅,我特意在附近停留了一會兒,她待在177號沒有出來。”
電話那邊兒是金通海,“你的意思是,梁連城來香江,其實沒有和梁朝肅撕破臉,梁朝肅不會偏向我們,還在保護她?”
連盈盈手隱隱發抖,“是的,金先生,石大牙也聽過梁朝肅的名頭,他不離開,不好動手。”
金通海臉色很不好,他平平穩穩做幾十年商業姦細,警覺性自然不缺,直覺遠比常人敏銳。
這次或許是他們託大了。
低估梁連城的果決,也錯算梁朝肅的殘忍。
“這點,我會和梁正平合計,最遲讓他入夜前離開。你轉告石大牙,他這些年海外逍遙快活,是莫二先生拿錢開道。要是莫二先生倒了,他小名也到頭了。”
連盈盈眼淚無聲決堤,“好,好的。”
“還有。”金通海冷聲吩咐,“你現在馬上回林家,務必摸清林蘭峰的動向,告訴我。”
連盈盈咬着手應了,小聲啜泣,艱難喘息,像驚濤駭浪里黯淡的小船,全力自救,“金先生綁架是梁連城真的沒有必要,我們其實還有更穩妥的方式。”
金通海心煩意亂,不耐她亂出主意。“辦好我的吩咐,少自作聰明。”
“不。”連盈盈堅持,“您忘了嗎,梁連城是保胎針的注射者,二叔曾讓您瞞下樑連城的記錄信息,您說非常棘手,因為那是林自秋的負責範圍,您多番誤導他,才讓他清除了記錄。”
金通海不說話。
連盈盈以為轉機,欣喜加快了語速,“我們原本打算齊省抓到梁連城后,抽血確認保胎針的影響,後續再做計劃,可現在已經到決定勝敗的關頭。”
“您想想,就算沒有梁朝肅,綁架風險也大。可保胎針的記錄是林自秋親自刪除的,只要您誤導的不留痕迹,他拿不出證據,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是嗎?”金通海陰惻惻,“你當每個人都是警察?非要是證據齊全才定罪。這種時候風吹草動都是利劍,指向我多了,只會讓林嫻姿立刻下決斷。”
“你能比還我聰明嗎?如果我沒有料錯,林蘭峰或許已經離開香江了。”
連盈盈震駭,“他離開香江去哪?”
“還能去哪,當然是西南。”金通海眸光陰毒,“我警告你,少動小心思。老老實實聽話,還有活路,不然,讓林嫻姿贏了,咱們都玩完。”
連盈盈放下電話。
她聽出來了,如果林蘭峰不在,榴花巷她是刻不容緩,必再去無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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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城借口收拾行李,在薄頤章到之前回了一趟林蘭峰的別墅,將連盈盈的消息告訴馮時恩,他正在取她護照的途中。
老鬼辦事奇巧,卻可靠。托關係偽裝成法院起訴通知函,收件人是他香江的老朋友。
馮時恩對了一通江湖口令才拿到。
聽完連城對連盈盈的推測,他並不驚奇,“林先生有預料了,莫士誠行事狂妄,性格卻不自大。你從齊省跑出來,已經是他失算了,為求增加勝算,他會一直對你蠢蠢欲動。”
連城皺眉。
“你在梁朝肅那兒怎麼樣?”馮時恩嗓音低沉,“他有沒有察覺你要飛歐洲?”
“沒有。”連城看着窗外大榕樹,“他讓我搬到對面住。”
她慶幸當時權衡利弊,沒有明確拒絕,否則梁朝肅未必會表露他知道林蘭峰的行蹤。
進而,有“輸得起”這三個字。
馮時恩耳機里呼吸輕輕淺淺,幾乎可以想像她面無表情的模樣,捏着手,抿着唇,或是垂下眼,靜靜佇立着。
就像第一次見,她冷冷淡淡,不苟言笑,像一尊冰肌玉骨的雕像,在走廊的動蕩難堪里真實了,卻暴露的是狼狽、彷徨。
“連城。”馮時恩溫聲,“等到了歐洲,我們第一站是布達佩斯,那——很美。”
連城怔住,布達佩斯,自由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