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歲月靜好
“謝謝你,彥離。"司徒凌玥轉頭看向彥離,只見彥離傷口上的血是止住了,但是之前流了那麼多血,這臉色自然是極差的。司徒凌玥覺得,一句謝謝根本不足以表達她對彥離的感激之情,回想過往,彥離從來都是給予她不求回報的幫助以及無條件的信任,為了她違背過容少卿的意願,結果被容少卿狠狠地揍了一頓,甚至於為了她,不止一次怒斥過容少卿,這樣的彥離,對她這樣的好,僅謝謝二字能夠嗎？不能。
彥離搖了搖頭,勉強露出一絲微笑,是以為這樣司徒凌玥就能不那麼擔心他的傷勢,卻不知,這樣子只會讓司徒凌玥更心疼。
“沒事,你跟我永遠不需要說謝謝。走吧,我送你們回南鎮。"
彥離準備起身,卻被司徒凌玥拉住了衣袖,“不了,等你傷好了,我們再走也不遲。"
彥離低頭看着司徒凌玥拉住他衣袖的手,愣了半天,然後才微微揚起嘴角,輕道一聲“好”。
司徒凌玥將凌寶放下來,“凌寶,你能自己走嗎？"
凌寶點點頭,“可以的,我沒事娘親。"
“嗯。"點了一下頭的司徒凌玥轉身便過去攙住彥離,“去朧月庵吧,師太人那麼好,應該是不介意,我們在那兒住一段時間的。"
彥離已經有些懵了,對於司徒凌玥的舉動他都有些難以置信,總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
在經過青璇身邊的時候,楚淵正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不知說什麼好。
司徒凌玥已無心去管這樣的事情了,該如何解決那是楚淵的事了。
青璇無法動彈地躺在地上望着楚淵,滿臉淚痕的她勉強地笑了笑,“閣主,原是我高攀不上,是我不知好歹,竟想得到閣主的垂青,無論我怎麼做,閣主都不曾多看我一眼,原以為殺了司徒凌玥,你就算是恨我,好歹心裏也有我,可、我殺不了她,那麼如果我死了,閣主在以後的日子裏,還會不會記得有那麼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死心塌地地喜歡着你呢？"
楚淵低頭平靜地看着青璇,一如往常,仿若對她從未有過多餘的神色,這一點是讓青璇最心痛的,因為楚淵看她的神色就像是看其他的屬下一樣,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這樣就說明,楚淵對她並沒有特別的心思,可是啊,她青璇就是這麼死心眼的人,認定了一個人呢,這一輩子都不想改了,這顆心為了楚淵一個人就夠了。
“青璇,你對我來說,是特別的,但是不是那種特別你懂嗎？"楚淵說到這兒又停住了,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跟青璇解釋,他覺得他以往表現的也夠明顯了啊,而事實上,青璇也看明白了啊,不然也不會劍走偏鋒,想要來傷害司徒凌玥了。
“我懂,我都懂,閣主,我知道錯了,可是,我不後悔把一顆心交給你,就算你不接受也沒關係,這世間的情感總是這樣,我愛你,你卻愛着她,呵呵,事到如今我已經無顏再面對閣主你了,若是下輩子,希望可以改變,到那個時候,我愛你,你也能愛我,多好啊。"青璇說完,然後深深地看了楚淵一眼,那一眼,像是要把楚淵烙進心底。
隨後,青璇笑了,在楚淵的面前展露了這一輩子以來她覺得最釋然最幸福的笑容,楚淵微微一顫,暗道不妙,剛跨出一步,就見青璇說道:“我想,在最後的時候,喊一聲你的名字。"
“青璇！不可以！"
青璇依舊保持着笑容,輕聲喚道:“楚淵……下輩子,可不可以把心留給我。"說完就見青璇合上嘴唇有一個咬的動作。
接着,就能看見殷紅的血慢慢從青璇的嘴角溢出來。青璇目不轉睛地看着一臉錯愕的楚淵,然後緩緩閉上眼睛。
楚淵的動作就那樣僵住了,他沒有想到青璇竟然是這樣的倔性子,“人生在世,活着不易,多少人為了活下去受了不少苦,為什麼就不知道好好珍惜這短短的幾十年生命呢,除了情愛,還有許多事情可以做啊,若是人人都似你這般失去愛就生無可戀,那這世間不要變成了煉獄了嗎？"
如今說什麼都無用了,楚淵再惋惜,青璇也活不過來了,他俯下身橫抱起青璇,想為她找一處最後的安息之處。
起身時,楚淵望了一眼司徒凌玥和彥離,“對不起。"
司徒凌玥與彥離紛紛搖了搖頭,等楚淵走後,他們才走。
到了朧月庵,月華師太給司徒凌玥和彥離分別安排了兩個廂房,司徒凌玥和凌寶住一間,彥離住在她們隔壁一間。
幾日下來,凌寶就和彥離混熟了,整天彥叔叔的叫着,還非得纏着彥離教他醫術,司徒凌玥攔都攔不住,當然司徒凌玥的不是攔着不讓凌寶跟彥離學醫術,而是不想讓凌寶去打擾彥離休養,好歹也要等彥離身體恢復了再說。
可是彥離卻說沒事,只要凌寶想學隨時都可以來找他。
司徒凌玥兩頭都攔不住只好作罷。在朧月庵住了近月余司徒凌玥才動身回南鎮,“你,還是回去吧,身上的傷已經好了,耽誤這麼久你該回去復命了吧？"
“可是我還沒有送你回南鎮去。"
凌寶摟住彥離的大腿,瞪着司徒凌玥,“娘親,不要讓彥叔叔走嘛,彥叔叔還要教我醫術呢,他要是走了還怎麼教？"
司徒凌玥並沒有回答凌寶的話,而是認真地看着彥離,醞釀了許久才說出一句話,“你是,為了送我回去完成你的使命,還是說你,捨不得我？"
彥離怎麼可能想到司徒凌玥會突然問他這樣一個問題,實在是猝不及防。一如司徒凌玥問這個問題醞釀了好久,彥離回答這個問題也愣了好久,他支吾了半天,“為了完成……"
彥離本想在這最後來個死不承認,因為他怕他說出了他的心意,那他和司徒凌玥會不會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可是他又覺得這會不會是他唯一的機會了,司徒凌玥既然都主動問出了這樣的問題了,他如果還有掩飾,那豈不是作死？
彥離咬了咬牙,死就死,他豁出去了,彥離正眼看向司徒凌玥,“好吧,我承認,我是捨不得你,很捨不得很捨不得,如果可以,我想陪你一輩子,甚於於貪婪的想要陪你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下下下下……"
彥離不停地數着幾輩子,几几輩子,以此來掩蓋他內心的緊張,他這輩子都沒有這樣緊張過。
司徒凌玥笑了,“好了,照你這樣數下去,要數到何時去？"
彥離尷尬地收聲,不知所措。
“走吧。"司徒凌玥說了聲。
彥離一怔,瞬間從尷尬變成了失落,“你,還是要趕我走嗎？"
還不等司徒凌玥說話,凌寶就拍了拍彥離,“彥叔叔,你好笨哦,娘親的意思是說讓你收拾東西陪我們一起回南鎮,對吧,娘親？"
司徒凌玥嗔怪地瞪了凌寶一眼,“屬你多嘴。"
彥離頓時又從失落變成了欣喜,那樣子就像是吃到了糖的小孩子,“凌玥,你、你是這個意思嗎？"
司徒凌玥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不過這也足以讓彥離高興地手舞足蹈了,二話沒說趕緊去收拾東西去了。
司徒凌玥看着彥離忙活的背影,臉上始終保持着微笑,她不知道她做這樣的決定有沒有錯,她只是在這段時間裏,腦海里一直想着楚淵對着死去的青璇說的那些話,在那些話里,她就只牢牢將一句話記住了,那就是人生短短几十年。
是啊,人生短短几十年,能有多少時間可以用來虛度,在那段灰暗的日子裏她真的以為她可以無欲無求,如個行屍走肉一般活着,可是自從有了凌寶之後,她的人生又開始有了新的色彩,她又開始覺得,人生不應該全是灰色。
雖然受了傷害,可也不能因為這個而停下追求的腳步,有些人讓你恨一輩子,可也有些人,他的好會讓你感動一輩子,為什麼不能給這樣的人一個機會,給自己一個機會呢？
倘若真的,真的到最後,還是受傷,那也沒有理由後悔,人生苦短,酸甜苦辣都是滋味。
回到南鎮之後,彥離也沒走,而是心照不宣地留了下來,期間楚淵隔三差五地就會過來看看,而在那沒人發現的角落裏,也會偶有一雙清寂的雙眸注視着恬靜的司徒凌玥。
司徒凌玥坐在院子裏給凌寶縫製鞋子,而凌寶呢正在跟着彥離學武功,凌寶說了,家有彥離,萬事莫愁,彥離武功好、醫術好,沒想到廚藝也不比楚淵差,這是凌寶最吃驚的,所以凌寶就像是撿到了寶一樣的天天粘着彥離。
一陣春風吹來,又是人間三月天。
聽說,每年海棠盛開的時候,童王府的海棠樹下總會站着一個孤寂的身影。
聽說,容國的皇帝自皇後走了之後再也未娶,後宮空無一人,不過為了國之延續,立了廷王之子為太子,而廷王和廷王妃夫妻恩愛又生了兩個孩子。
聽說,那從夜國而來的三位有為青年雖然身在高位,卻整日像有心事一樣悶悶不樂。
聽說,飛來閣關門了,飛來閣閣主,成了一個雲遊四方的瀟洒俠士。
聽說,前公主和駙馬,迎來了他們第二個孩子。
聽說,夜國女帝和王夫終修正果。
……
“凌玥,你在想什麼呢,想的這麼入神？"彥離走過來。
司徒凌玥笑了笑,“沒什麼,對了,你試試看,這雙鞋可合腳？"
彥離有些意外,“你不是在給凌寶縫製鞋子么,我也有？"
“當然有,我可不會厚此薄彼。"司徒凌玥將鞋子遞到彥離的手中,“穿上試試。"
“不用試,肯定合腳。"彥離像捧寶貝似的捧着那雙鞋。
司徒凌玥看着彥離那受寵若驚的模樣忍不住又笑了,“給你做雙鞋,你就這樣子,那日後我要給你做件衣裳什麼的,你還不哭了？"
彥離撓了撓頭,“我只是覺得,如今的一切就像是做夢一樣。"
“從前的種種才是一場夢,而如今,才是真正的生活。幸得有你不離不棄,可是,你知道我不能再生——"
司徒凌玥的話還沒說完,彥離就伸手壓住了司徒凌玥的唇瓣,“此生有你足矣,何況還有凌寶,這已經是圓滿的不能再圓滿了,還有什麼可是的呢？"
司徒凌玥凝視着彥離笑而不語,彥離鬆開手,替司徒凌玥捋了捋耳旁的碎發,然後低頭在司徒凌玥的額頭上印了一吻,“歲月靜好。"
司徒凌玥將頭埋在彥離的肩頭,回應道:“歲月靜好。"
兜兜轉轉,一年復一年,海棠花開了敗,敗了開,一場離合,潮起潮落。
幸得有君不離不棄,而今能繾綣而歌,琴瑟相和,道一句——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