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風雲突變(5)
進屋后,楊迎春還在小聲抽泣,見到我,聲音大了。***我摟住她,摟得很緊,但好一會,說不出話。這種時候,我想不好,別的男人會怎麼辦,該說什麼該做什麼。我只覺得應該紳士,應該大度,況且,短短一個月,我也既有江橙子又有蘭花花。在性忠誠問題上,整個社會都有偏見,用雙重標準對待兩性:男人的外遇是微小過失,女人的外遇是彌天大罪。這不公平!這沒道理!我最後的決定是,除非楊迎春打算離婚,否則,只要她能打掉孩子,我就不會說她個“不”字。
“好了寶貝,不哭了春兒……把孩子打掉吧,我不怪你。”
我省略了由我問詢由她解釋的難堪過程。我不想讓她重複羞愧,如果原諒建立在對她的精神折磨上,那也是無恥。我能做到,永遠不打探那孩子的爸爸是誰,不打探她和他怎樣走到一起的又是如何在一起的。
“打掉了,已經打掉了,昨天打的……”
我僵住了,摩挲楊迎春頭的一隻手,離開了她腦袋。我覺得噁心。媽的,我真成王八頭了!我真被戴綠帽子了!我的老婆真背判我了!對這一切,我有準備,可經由楊迎春之口得以確認,我仍然如同挨了一擊,一下子找不着東南西北了。我鬆開她,離開她,走開幾步——當然,我的幌子是點了支煙。
“那你——是不身體還虛呢?趕緊休息吧……”
“休息?我休息?”
“是呀,你不,不剛人流嗎……”
“我人流?你說什麼呢?”楊迎春不哭了,驚訝地看我。我想,主要不是我說的話讓她驚訝,而是我臉色。我能感覺到,我臉色難看得像攤狗屎。
“對不起,我沒有戳你傷口的意思……”
“你是說,我懷孕了?”
“對呀,要不你怎麼……”
“嘿你這個大傻瓜大笨蛋大白痴,你怎麼,想得出?我是說圓圓做了人流!”
“圓圓——春兒,怎麼回事?”我不知我臉色好看了沒有,但我知道,我的心一下從喉管落回了胸腔。我幾乎虛脫了。和楊迎春一起這麼多年,如果她撒謊,我看得出來;我更知道,對我她從來沒撒過謊。
楊迎春被我的“紳士”和“大度”逗笑了,邊笑邊罵我,然後又哭,還打我。她這回的哭,不那麼傷心了,多是委屈。
她遇到的麻煩,非常簡單,就是這些日子,圓圓懷孕了,讓她懷孕的是她哥團團。福利院對此非常惱火,既惱火團團圓圓,更惱火楊迎春,把楊迎春看成懷孕事件的罪魁禍。而這個話頭,得從福利院一直對楊迎春高看一眼說起。
楊迎春系福利院,快五年了。五年前或者五年後,福利院這種地方,從來不缺外界關注。領導、名流、有錢人、新聞記者,走馬燈一樣來來去去,給孩子贈禮送錢,或把孩子領到外面吃喝玩樂。這些人,把福利院當道具,一般只出現在春節六一或學雷鋒的三月,不光薄禮小錢有限,還特別傲慢,自以為是福利院的恩主;其中以記者最為無恥,他們吃福利院拿福利院,對福利院卻毫無興趣,報道對象,永遠是領導名流有錢人。楊迎春的頻繁出現,意義不同。不在於她有一片愛心,真為孩子和福利院着想,而在於,她的努力,使福利院獲得的好處無法衡量。別說薄禮小錢不能衡量,重禮大錢也衡量不了。自從團團圓圓成了全國民政系統的五講模範三愛標兵,來自方方面面的撥款與捐助,獎勵與榮譽,讓福利院獲得了很多實惠。福利院吃水不忘挖井人,對楊迎春的感激是由衷的,只恨沒什麼能報答她。在這種心態下,有時候,他們對她的尊重就變成了遷就,不惜壞掉自己的行規。讓孩子們恢復原姓原名與重新取名,就是一例。這回圓圓懷孕,追根溯源,也是遷就楊迎春釀出的苦果。以前,福利院那些殘障程度較高的女孩,一長到十幾歲,育成熟了,來月經了,就要接受手術切除子宮。這是為她們好。一來,怕她們自理能力差,解決不好每月一次的月經麻煩;再一個,擔心她們管不住自己,讓男人佔過便宜再懷上孕。針對這一慣例,楊迎春多次表反對意見,上升到人道人權的高度與人家理論,因此還被人家告過刁狀。福利院有個年輕的後備女幹部,對楊迎春伸手過長早有不滿,懷疑楊迎春是想調過來,與她爭奪後備幹部名額。這一回,她抓住楊迎春人權的說法,認定楊迎春別有背景,是與美國批評中國人權問題的什麼報告遙相呼應。她組織一群殘障的和不殘障的孩子,給市裡省里和中央寫信,揭楊迎春的親美傾向,建議對楊迎春內查外調。陰差陽錯的是,這一告倒幫了楊迎春的忙,市裡有個女領導看到那份舉報材料,對切除高度殘障女孩子宮的做法也不滿意,又認為說楊迎春有政治問題是無稽之談,就表態說,一般況下,別輕易切除別人子宮。福利院這條保護殘障女孩的老法規,便廢掉了。最有意思的是,通過這事,那個福利院後備女幹部斷定楊迎春上邊有人,自此以後,還與楊迎春好成了姐妹。可現在,沒切子宮的麻煩來了,且來自福利院的思品典型,來自楊迎春的責任對象,來自潘團團潘圓圓這對雙胞胎兄妹。他們不僅是懷孕問題,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