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一章他說:我們的關係呀,是醫生與花生的關係,是護士與護膝的關係(下)(5)
-早上一睜眼,就聽到了窗外單調的雨聲,或者,是雨聲充當開啟器,掀起了原本合著的眼皮。***雨不大,但像麵包屑糊進牙齒的縫隙,讓感受它的人飽受折磨。屋裏還黑,似乎沒到起床時間。到了。八點了。這個季節,天光五點就已明亮。何上游扭頭去看涇涇,沒看着。他愣一下,才記起來,昨晚都洗完澡爬上床了,涇涇又下地穿好衣服,回了娘家,說看何木去。何上游有些驚訝,她竟徹夜未歸,這簡直就是公然的挑釁!以前涇涇受了委屈,抹抹眼淚就過去了,這也保證了結婚以來,沒特殊況,他夜夜都能摟着她睡。他們不夜夜**。不**還夜夜摟着,應該能說明一些問題。何上游坐起來,目光茫然地看涇涇枕頭。與他的枕頭一樣,涇涇的枕頭也暄軟蓬鬆,綉着荷花。以前他沒打量過它。以前,他自己的枕頭他也沒打量過。兩個枕套兩株荷花,一模一樣,應該出自同一塊機模。可似乎哪裏又有不同。他的那株,潤澤鮮嫩,好像孩子胖嘟嘟的小臉;涇涇的那株,狐媚妖冶,如同女人淫蕩的**。這不可能。何上游使勁閉眼,再睜開,重新審視兩株荷花。它們同樣綉工精良,看不出差異。涇涇枕頭上也有些壓痕,困惑之後,他意識到,那是睡眠中,他不經意碰出來的。他警惕地看看周圍,俯上去,聞聞。沒聞到自己頭的味道,枕頭上,充滿的仍然是涇涇的氣息——那種化學製品的馥鬱氣息,近來常常讓他疑慮。他狗一樣繼續抽動鼻子,又聞涇涇的厚毛巾被。毛巾被也沒特殊氣味。他心有不甘。他踢開自己的毛巾被,抖開涇涇那條疊成方塊的毛巾被裹自己身上,好一會兒后,捧到臉前重新聞嗅。這時候,他是魔術師,是表演放鴿子節目的魔術師,先把空鴿籠展示給觀眾,再用深色絨布將其蓋住,而最終目的,是撤掉絨布打開籠門,把具體的鴿子從空無中放出。但他不是魔術師,更不是鴿子,他包裹過的自己還是自己。涇涇的毛巾被上沒他體味,化學製品的氣息依然馥郁。何上游**的身上起了雞皮疙瘩:如果有外人枕過她枕頭蓋過她被子,光靠鼻子辨不出來。據說,人類的嗅覺曾經達,狗一樣靈敏,後來退化了。進化提升人的一些能力,也抑制人的一些能力。有時候,進化退化是同一件事。還據說,藉助某種科技手段,能檢測出枕頭上的毛與被子上的皮屑。何上游沒有科技手段,只能捧着涇涇的枕頭和毛巾被默默呆久久思索。這時他又是魔術師了,還更高級,不用往身上覆蓋什麼,他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他成了被魔術師用深色絨布遮掩過的鴿子中的一隻,由於翅膀被做了手腳,即使衝出鴿籠,其飛翔半徑,也不會大於劇場甚至舞台。他有些絕望,右手放到小肚子下面,報復性地撫弄自己。涇涇枕頭與毛巾被上的另一種氣息,那種出之於他想像的、不屬於涇涇的雄性氣息,對他進行意念催。他的呼吸急促起來。在最後時刻他把手挪開。讓自己接受雄性氣息催,這太荒唐了,雌性氣息催他都不為所動。想當年,別的同學通過**投機取巧,他卻懂得如何以**為動力展德智體。他相信**有害健康。他自控力過人。他的右手離開身體,拿起了手機。他得分出心思找別的事做。他做了,把一條短訊打了出來:你在家嗎?今天的計劃有無改變?他沒立刻按送鍵,只把它存進草稿箱裏。他緊張的緒得到了緩解。
昨天晚上,涇涇洗澡時,她手機在床頭柜上響了一下。是短訊提示音。在枱燈的直射光之外,暗紅色手機斜斜地躺着,慵懶而曖昧,周身散着性感的微光。何上游按下電視遙控器的靜音鍵,側耳聽一會兒衛生間水聲。他拿起手機,調出了短訊:
領導到基層訪貧問苦,送一窮老漢二百元錢。老漢下跪。領導說,大爺別這樣,我就是您的親兒子嘛。老漢的兒媳羞紅了臉,悄聲對領導說,你說話可要算數的噢。
件人欄沒顯示人名,只有手機號。這說明,短訊送者與涇涇的聯繫不太密切。也有另一種可能,他們聯繫密切,但基於某種考慮,涇涇沒把他/她名字存通訊錄里。一個能隨意段子逗樂的人卻不是經常聯繫的人,這不正常。何上游皺眉琢磨那段子,希望從中現點什麼,比如,其表面內容背後,是否有另有所指的密碼信息。看不出來。他重看件人欄里的電話號碼。那串包含了三個“八”與三個“六”的數字彷彿在示威,健美運動員一樣伸胳膊踢腿,異常醒目的“八”與“六”,似乎是它最值得炫耀的肌肉線條。何上游毫無根據地認為,這是男人的肌肉線條。他想了想,在那段子上增刪字句,又讓它原路返回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