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第171章 智取鳥取
“主公,為何要讓盛信大人親自出馬,這種事情還是讓臣來吧。”跟隨義重一同出征因幡的香川盛久插話道。
“那武田山城守自認出自我若狹武田氏,且與發心寺殿交情頗深,若是由我武田一族出面勸降,應該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義重解釋道。
“盛久,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山縣盛信一邊感謝香川盛久,一邊對義重點頭道:“既然如此,那臣就去一趟吧,不過,臣想知道,主公在這信中,究竟給山城守開出怎樣的條件?”
“條件倒也簡單,只要他肯開城投降,我便將邑美郡南部橋本城附近封給他,方才我估算了下,約有個四千石。”義重倒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當地告訴眾人。
“請恕臣直言,”剛剛歸順武田氏的延興寺城城主吉見范隆向義重進言道:“武田山城守此前憑藉奪取西但馬的功績,知行加封到了將近七千石,您如今不但算是減封,還把他從高草郡遷到邑美郡,臣以為,他不一定會答應。”
“我之前答應了山名金吾,用包括高草郡在內的因西四郡,跟他交換原屬於他的但馬中部的領地。因此,山城守居城鵯尾城及其原有的領地,我做不了主。況且即便我能做主,也不會讓他本領安堵的,適當地挪一挪地方,對維護本家對因幡的統治,也是十分必要的。”
聽了義重這番解釋,吉見范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可還是擔心道:“那您就沒考慮過,山城守不答應么?”
“這算是對他遲遲不肯投降,還妄圖抵抗的懲罰吧。”說罷,義重再度提筆,又寫了一封信交給山縣盛信。
“兄長,若是山城守答應這個條件,你就把這封信交給他。”
“這是?”山縣盛信伸手接過信,卻是滿臉的疑惑。
“這是我對他的另一個承諾。”義重回應道,“若是他肯接受轉封橋本城的條件,我會給他若狹武田氏一門眾的地位和待遇。”
“一門眾?!”義重此話一出,眾人皆嘩然,要知道目前若狹武田氏人丁單薄,真正算的上一門眾的,除了已經“退休”的武田信豐,身在安藝的武田元光和武田信實,剩下的就只有山縣秀政和山縣盛信這對父子了,能獲得跟這些人同等的地位,那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待遇。
“他既然和發心寺殿結為兄弟,且出自本家,接納為一門眾也在情理之中。”義重向眾人解釋道,“我看得出,此人能力不俗,只是生不逢時,沒遇到明主。若是能納入本家,稍加磨鍊,也能成為替本家鎮守一方的大將。”
“既然主公願意接納他為一門眾,為何不直接告知他,還要用這第二封信呢?”山縣盛信不禁問道。
“我想要的是心甘情願地臣服。”義重回答道:
“讓兄長出面,代表情誼和尊重;許以四千石知行,代表理性和利益。情和利我都給他了,他要是個明白人,自然會答應我的要求,這時候你拿出第二封信,他才會感恩戴德,心悅臣服。
若是他不識時務,拒絕了我給與的條件,那這個人縱使能力再強,也沒有拉攏的意義,這第二封信便沒有給他的必要了,等待他的只有城破身死、血流成河。”
“不愧是主公,吾等欽佩不已!”沒等山縣盛信開口,吉見范隆等新歸順的國人紛紛跪倒在地,向義重拜伏稱讚道。
“哼,這幫傢伙!”身為馬廻組頭的武藤光佑,一臉鄙夷地看着這些傢伙,忍不住小聲嘀咕道:“這般善於諂媚奉承,難怪因幡山名家會走到今天這地步。”
“新九郎,你就少說兩句吧!”香川盛久輕聲提醒道,“主公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清楚,不是他們三言兩語便能糊弄的,這點你應該放心才是。”
“我沒什麼不放心的,就是看不慣他們這副嘴臉。”武藤光佑回答道。
“隨着本家愈加強大,今後這種傢伙會越來越多的,你要儘快適應才是,切不可讓主公難堪。”香川盛久湊到武藤光佑耳邊,輕聲“教育”道。
“知道了,我不也沒多大聲么。”武藤光佑無奈地嘆了口氣。
所幸,那些因幡國人並沒有聽到兩人的交談,仍舊脅肩諂笑地向義重表達敬仰之情。
“長門守,要麼請你跟盛信大人一起去一趟吧?”義重看向跪在最前面的吉見范隆。
吉見范隆不久前剛在道竹城逃過一劫,聽聞義重又讓他跟去勸降,心中難免有些后怕,支支吾吾半天,最終在義重冷峻目光的注視下,勉強點頭答應。
“你是山名家老臣,這鳥取城中想必有不少舊相識,有你陪着盛信大人進城,我才能放心不少。”義重說罷,走到吉見范隆跟前,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器重地說道:“這件事,真就只能拜託你了!”
“多謝主公器重,臣義不容辭!”在義重這般“鼓舞”下,吉見范隆既緊張又興奮,想着自己能因此得到義重的信任和重用,趕忙向他鄭重表態。
“很好,”義重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緩緩站起身,對着面前這些因幡國人說道:“今後諸位便是我武田家的臣子了,還望諸位都能像長門守這般,遇事沖在前面,為本家儘力效力,我自然也不會辜負大家的!”
“竭誠奉公,誓死效忠!”不僅是那些因幡國人,一旁的武田氏家臣也紛紛拜伏在地,向義重表達着自己的忠誠。
次日上午,在吉見范隆的引導下,在十餘名武士的護衛下,山縣盛信走進了工事堅固的鳥取城。
對於山縣盛信的到來,武田國信十分重視,他特意命人將本丸御殿的廣間收拾一新,提前在殿內坐定,安靜卻又忐忑地等待着山縣盛信,這個自己名義上“侄子”的到來。
不一會功夫,山縣盛信和吉見范隆便在小姓的引導下來到了御殿,見到武田國信早已在殿內等候,山縣盛信兩人急忙向他施禮致意。
“我與發心寺殿以兄弟相稱,你我便是一家人,不用這般拘謹。”武田國信親切地與山縣盛信寒暄道。
“多謝大人。”山縣盛信直起身,隨即向一旁的吉見范隆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便開口問候道:“山城守,好久不見啊。”
雖說同為因幡山名氏的家老,但吉見范隆畢竟是譜代重臣,比起武田國信這種“客將”地位還是要高一些的,因此言語之間還是有點居高臨下的感覺。
“長門守,別來無恙,上次相見,還是在天神山城並坐為臣,半月不到,你我卻已各事其主了。”武田國信感受到他頤指氣使的態度,便故意揶揄道。
“這……”被武田國信這麼一嗆,吉見范隆頓時羞赧不已,可礙於現在的形勢,他只好忍下這口氣,語氣也稍稍恭敬起來:“今日我陪盛信大人前來,乃是為了和平解決鳥取城的問題。”
“和平解決?我想聽聽怎麼個和平解決法。”
武田國信的這番回應,有些出乎山縣盛信的意料,由此可以推斷出,他在對待鳥取城的問題上,並未表現出死守的決心,這也給雙方營造了一個可以商量的空間。
事實也是如此,武田國信一族雖然“落戶”因幡也有四五十年光景,但相對於當地動輒百餘年的國人豪族,根基並不牢固,一直受到這些國人豪族的疏遠和輕視。
之前的因幡山名氏,為了制衡家中的譜代重臣,有意培養“因幡武田氏”,這雖然快速提升了其在因幡的地位,但也引起了其他家臣的厭惡和不滿。而因幡山名氏的歷代當主,就是在利用兩者之間的矛盾,巧妙地維持自己在因幡的權威。
可是,雖然給予“因幡武田氏”足夠的重視和較大的權力,但在因幡山名氏眼中,這個家族依舊是“外來戶”,是作為“客將”而存在,可以作為手中的利劍,但不能與譜代重臣同日而語。
這也就是為何,攻略西但馬後,山名誠通對武田國信讚賞有加、大肆封賞,可八上城戰敗后,又將其罵得焦頭爛額、一文不值。
因為在山名誠通眼中,武田國信即便能力再強,也終究是一名“客將”,說得殘酷點,就是他豢養的一條狗。因此,自己可以不用像對待譜代重臣那樣,顧及他的家族勢力和顏面,而是可以無所顧忌地對待他,也就是所謂的“用之如錙銖,棄之如敝履”。
數日前天神山城的那次會見,在當眾遭受山名誠通的斥責和辱罵后,武田國信心裏就在想,如今因幡山名氏這棵枯樹馬上就要倒塌了,自己為何還要任由他羞辱呢?
彼時,他已有心脫離因幡山名氏,這才提出讓山名誠通離開因幡前往出雲,自己則憑藉手中的軍勢和鳥取這座堅城,爭取在未來若狹武田氏控制下的因幡國,謀取一方土地。
因此,在得知義重派遣山縣盛信等人前來議和時,他並沒有聽從鹿野城城主鹿野入道的建議,將其拒之門外,反而是支開這些效忠因幡山名氏的國人,帶着兩三親信小規模接見了兩人。
此時,面對武田國信“一切可以談”的態度,山縣盛信也不啰嗦,開門見山地拋出了義重給出的第一封信。
“山城守,這是我家主公的親筆書信,千叮嚀萬囑咐,要求我親自交到你手中。”說著,山縣盛信將信箋遞給了一旁候着的小姓。
小姓畢恭畢敬地將信遞給武田國信,後者快速地掏出信紙,認認真真地查看起來,過了一會兒,將信緩緩折起來,重新塞進信封中,臉上的表情頗為凝重。
“盛信大人,你知道信中的內容么?”武田國信問道。
山縣盛信搖了搖頭,故作不知道:“這是主公給您的私信,其中內容吾等並不知曉。”
“這樣啊……”武田國信眉頭緊蹙,面帶愁容,過了好一陣子,方才喃喃自語道:“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啊。”
“敢問大人,不知主公信中說了什麼,竟讓你這般為難?”山縣盛信好奇道。
“武衛殿信中說,願意將邑美郡南部橋本城一帶封給我,知行四千石。”武田國信倒也實話實說,可言語中卻透露着一絲不爽:“可長門守應該知道,我在鵯尾城時的知行可是七千石啊,他開出這樣的條件,怕不是太過苛刻了。”
“今時不同往日啊,”吉見范隆開啟了苦口婆心模式:“現在這種形勢下,能保留四千石,還是在邑美郡,已經很不錯了。你看我,就因為晚開城一天,就被削減了一千石知行。您如今據城死守,還四處求援,能獲得這樣的條件,武衛殿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聽了吉見范隆的這番話,武田國信心裏固然不爽,可形勢比人強,他現在除了憤怒還能怎麼樣呢,道竹城三上氏的慘劇就在眼前,自己固然有鳥取這座堅城,城內有五百軍勢,可面對城外六千多凶神惡煞般的武田軍,又能抵抗多久呢?
“盛信大人,能否代我向武衛殿請示一下,我願意交出鳥取城,但是希望能回歸鵯尾城,為此,我願意接受四千石知行。”武田國信面露難色地向山縣盛信懇求道。
“山城守,信中所寫的便是本家的底線。”山縣盛信欠了欠身,恭敬地回答道:“實不相瞞,鵯尾城所在的高草郡是預留給但馬山名家的,您應該也已經知道,山名金吾的軍勢已經抵達鵯尾城城下了。”
“看來你們已經想好如何瓜分因幡了。”武田國信失落地嘀咕道。
“正是,本家這次傾盡全國之兵,勢必要拿下整個因幡的。還請大人看清形勢,四千石雖然不多,但今後可以擺脫‘客將’的身份,和因幡的國人,乃至本家的家臣平起平坐,這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山縣盛信的這番話,確實讓武田國信深受觸動:“是啊,趕走了因幡山名氏,自己便和這些因幡國人一樣了,可以平等地在若狹武田氏麾下效力,這對‘因幡武田氏’來說,確實是實現了夙願。”
“既然如此,我願意接受這個條件。”在山縣盛信和吉見范隆的軟硬攻勢下,武田國信,這名因幡第一猛將,最終答應了義重開出的條件,即以鳥取的無血開城,換取橋本四千石知行。
“大人能做出這個決定,吾等深感傾佩。”山縣盛行畢恭畢敬地向武田國信拜伏道。
“今後,還有勞兩位大人多多提攜。”武田國信同樣恭敬地回之以禮。
“不過大人,剛才我聽聞城內有位鹿野城的城主,似乎對本家的到訪很是戒備,不願與本家和談啊?”山縣盛信話鋒一轉,語氣也變得冷峻起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