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5.第494章 種子和先帝之死

495.第494章 種子和先帝之死

第494章種子和先帝之死

一堂啟蒙課上完,張居正竟然有一種釋然的感覺。

“覺着如何?”身後有個蒼老的聲音問道。

“如同剛沐浴出來。”

張居正說道,回身見是夏言,便行禮,“見過夏公。”

夏言一襲布衣,微笑道:“慶之這小子一出城就不回去,宮中人來了數次,老夫沒辦法,只好來親自尋他。”

蔣慶之叼着葯煙,身後是一輛馬車,對孩子們招手,“都來。”

孩子們過來,蔣慶之說道:“排好隊。”

頓時亂作一團,蔣慶之喝道:“按照高矮排隊。”

孩子們面面相覷,你推我一下,我踩你一腳。

“想擺脫這等窮困嗎?”蔣慶之問道。

孩子們有的懂,有的似懂非懂,但對貧困二字卻格外敏感,都紛紛點頭。

“那麼,你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讀書,更需要的是紀律,鐵一般的紀律!”

蔣慶之站直了身體,孩子們楞了一下,都安靜了下來。

“現在按照各自高矮,列陣!”蔣慶之喝道。

張居正愕然發現,才將不聽指揮的頑童們,此刻乖巧的像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孩子。他們迅速按照個頭排好隊,站在蔣慶之身前。

“一個個來。”蔣慶之招手,第一個孩子過來,僕役遞給蔣慶之一套文房四寶。

“你的。”

孩子不敢拿,蔣慶之蹙眉,“拿着,回家就說是我給的。”

“是。”孩子接過用布包着的文房四寶,看着蔣慶之,亮晶晶的眼中彷彿多了些什麼。他用力一個鞠躬,然後轉身走了。

第二個孩子上來,接過布包,用力鞠躬。

夏言就在不遠處,輕聲道:“多年後,這些孩子會依舊記得這一刻。慶之,你究竟想要什麼?”

輪到王二的兒子時,因為身量小,抱着布包看着頗為好笑。他鞠躬時身體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站穩后,他大聲道:“我長大了,要……要報恩。”

蔣慶之一怔,“誰教你的?”

孩子回頭,蔣慶之看到了王二,王二對他卑微笑着。

蔣慶之莞爾,拍拍孩子的肩膀,“去吧!”

發放完畢后,張居正上前,“伯爺耗費了大半日時光,只教授了這些孩子認了十餘字,值當嗎?”

蔣慶之甩甩髮酸的手,“大明的未來在於孩子們。”

“伯爺的意思是說,當下這批人腦子裏的念頭根深蒂固,難以改變……”

“對,不過也不是不可改變。”

“哦!在下請教……”

“手段萬千,但歸根結底還是一句話,以利誘之。”

“用利益來驅使他們。”

“對。”

“可如此……在下以為,當用威權。”

歷史上你也用過威權,甚至把威權用在了帝王頭上,壓制的他痛苦不堪,卻也為自己種下大禍。

“威權帶來的一切,終究會隨着人的離去而消亡。”

“人亡政息。”

“王安石新政是否用了威權?”

“是。”

“王安石黯然下台後,他施行的新政如何?”

“盡數被舊黨廢除。”

“那麼,你所信奉的威權,如何能避免人亡政息?”

張居正陷入了沉思。

蔣慶之走到了夏言身前,“您怎麼來了?”

“宮中來了幾波人尋你。”夏言狡黠一笑,“老夫說你有急事,大概下午些回去。”

“可說了什麼事?”蔣慶之心想難道是燕騎有了新收穫?

“老夫沒問。”夏言說道:“你教授這些孩子,是想收歸墨家門牆嗎?”

“自然。”剛開始蔣慶之只是心血來潮,可教着教着的,卻突然想到墨家如今小貓幾隻的可憐,便動了收下這些孩子的心思。

“人數莫要太多。”夏言輕聲道:“那孩子一句要報恩,老夫聽了心中一驚。百餘人也就罷了。若是千餘人,萬餘人……”

那就是居心叵測。

“我需要一批……怎麼說呢!我需要一批從小就學習墨家學識的人手。他們能以中興大明為己任,以墨家宗旨為準繩……”

“你這和儒家有區別嗎?”夏言尖銳的道。

“不,有區別。”

“什麼區別?”

“儒家向內,墨家向外!”蔣慶之指着遠方,“我會從小教導他們文武之道,教導他們走出中原,去放眼世界。”

“文武之道!”夏言老眼中多了異彩,“別人不知你教授弟子之能,老夫卻門清。你教授皇子時並未盡心。

若你能盡心教授這些孩子……十年二十年後,這些孩子必然會聲名鵲起。

百餘聲名鵲起的少年英傑願為你赴死。慶之……你就不擔心到時候自己身不由己?”

“不會!”蔣慶之很堅定地道:“我這裏。”他指着腦子,“我對什麼帝王將相沒什麼興趣。若非機緣巧合,夏公,我更願意在南方做個小富豪,每日無所事事,帶着豪奴上街欺男霸女。這才是我最想做的事兒。”

他在心中加了一句:等國祚補滿,大功告成,我就特么躺平了。帶着妻兒四處溜達,尋訪美景。或是與三五好友為伴,喝酒高歌……

這才是人生啊!

……王二帶着孩子回家了,孩子獻寶般的把文房四寶拿出來,又炫耀的背誦了自己今日學的字。

妻子驚喜的道:“竟然是伯爺親自教授的?”

孩子用力點頭。

王二摸出了半個饅頭,這是他偷偷藏下的。許多做工的人都這麼干,管事看到了也睜隻眼閉隻眼。

“又偷拿東西!”妻子嗔道。

“他們說伯爺知曉的,管事們甚至偷偷和咱們說,只要少拿些就是了。”

妻子默然片刻,“伯爺……大恩!”

王二點頭,“大郎。”

“爹!”孩子把玩着毛筆抬頭。

“跪下!”

孩子懵懂,妻子愕然,“夫君……”

“那裏是伯府方向,叩首!”

孩子叩首。

王二肅然道:“發誓。”

孩子茫然抬頭。

“我此生當為伯爺效死!”

孩子說道:“你願意……”

“是我!”

“我……我此生當為伯爺效死!”

……

西苑,一個內侍在大門外焦急等候着,見到蔣慶之急匆匆迎上去,“咱的伯爺喲!咱找的你好苦。”

“啥事那麼急?”蔣慶之問道。

內侍上馬,和他一起策馬進去,“咱也不知,不過陛下看着有些令人心驚,黃太監都不敢說話。”

蔣慶之滿頭霧水到了永壽宮。

法事已經結束了,道爺依舊一襲道袍,負手在看着遠處。

黃錦給蔣慶之使個眼色,示意道爺情緒極差,小心些。

老黃夠意思!蔣慶之回了一個領情的眼神,抬頭卻看到了道爺一雙冷漠的眸子。

換個人,比如說陸炳定然會心中一緊,但蔣慶之卻從容行禮,“見過陛下。”

“何人會衝著婦孺下毒手?”嘉靖帝問道。

這個問題莫名其妙……蔣慶之說道:“要麼喪心病狂,要麼深仇大恨。”

“那些蒙元餘孽……與朕有何深仇大恨?國破家亡,這是理所當然之事。何況他們大多遠遁草原。”

嘉靖帝眉間多了冷意,“朕令人對王發用了刑,王發並未招供,不過卻瘋狂大笑,說此生帶着幾個皇子一起死,值當了。”

幾個皇子……蔣慶之想到了道爺早夭的那幾個孩子,“難道和他們有關?”

是了,皇宮是天下條件最好的地兒,可嘉靖帝幾個兒子卻早早夭折了,這事兒處處都透着蹊蹺。

“定然是他們。”不知何時,燕三來了,“見過陛下。”

“可查清了?”道爺問道。

燕三點頭,“就在陛下有第一個孩子之前的一年多,死了一個廚子。”

當年道爺遲遲沒有子嗣,此事還引發了一場政治危機,甚至有人建言是否學習前宋仁宗,接一個宗室孩子進宮養着,有備無患。

而那個廚子死了一年多后,道爺的後宮就有人生下了孩子。

卧槽!

蔣慶之下意識的看看周圍。

“這裏的人背景清白。”道爺淡淡的道。

“王發臨死前猖狂大笑,他得意洋洋的說,當年先帝落水,曾有侍衛下水營救,那侍衛最後卻不知所蹤……”

“水中有人!”蔣慶之幾乎是下意識的道。

燕三點頭,“正是如此。”

嘉靖帝眯着眼,“當年先帝落水后,據聞受到了驚嚇。水中有什麼能驚嚇到身體康健的先帝?”

正德帝可不是那等孱弱的帝王,騎馬廝殺不說精通,但也比普通人強,而且膽子賊大。

可就這麼一個膽子賊大,且身強體壯的帝王,卻在水裏泡了一會兒后,就被嚇尿了……

“有人在水中拖拽!”蔣慶之猛地抬頭,他想到了前世聽過的故事,“有人說,有落水而死之人,死後魂魄不散,就在水中等待有人下水。一旦發現有人下水,便會拖拽住他的腿不放。”

黃錦只覺得雞皮疙瘩一身,“是水鬼!”

“不。”道爺搖頭,“是人!”

……

蔣慶之回到家中,就躺在躺椅上發獃。

“夫君。”李恬見他不對,趕緊叫人去請御醫。

“我無事。”蔣慶之叫住她,李恬握着他的手,“可是陛下那裏……”

蔣慶之看着她,認真的道:“以後會有些麻煩,家中的吃食看緊些。另外,我知曉你一直擔心我會成為什麼權臣。”

蔣慶之反握着妻子的手,“此生我寧可為一百姓,也不願做什麼帝王。”

“嗯!”李恬溫柔的看着他,“我知曉了。”

“我此生增加了一個目標。”

“什麼目標?”

“必須要讓那些異族變得能歌善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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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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