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第214章 殺一人
第214章殺一人
血跡未洗去的大廳內,再次被潑上一道道猩紅。
兵刃相接的金鳴,在大廳中回蕩,一同響起的還有瀕死之人的慘叫與咒罵。
近衛揮過封喉的鋼刀,灑落沾染寒芒的赤色。
畢竟只是些曾在田地苦耕的農漢,沒有數量優勢,即使身戴盔甲,經歷過一兩次戰鬥,又怎是自幼習武的近衛武士敵手。
雙眼通紅的少年,試圖保護倒地的同伴大叔,小布蘭登尖叫聲含着恐懼,可無比的憤怒,驅使着他朝無法抗衡的近衛刺去短刃。
領主近衛舉起仍帶血腥的長刀,面具下眼神,略有猶豫。
揮落的同時,動了動手腕,還是轉而用刀柄,將這勇氣非凡的少年打翻到一旁。
看着痛呼着再難爬起的男孩,近衛沒有繼續。
男爵的命令不能違逆,這孩子必死無疑,但.別人下手也一樣,沒必要讓一個孩童的血,污了自己的刀。
不遠處,被數個士兵們摁在地上的伊文怒目圓瞪,恥辱與羞愧,叫他幾乎咬碎牙齒。
“放開我!拉爾,我將你升為軍士,不是讓你令我蒙羞的!我命你們立刻放開我!”他咆哮中奮力掙扎。
暴怒的騎士依舊力量非凡,若非重傷在身,區區幾人又如何壓得住能生撕猛虎的武勛騎士。
拉爾軍士與士兵們悶聲死死扼着騎士大人的身體,心中和嘴上都為之叫苦。
“伊文大人,領主有令不要為難我們。”
他們哪敢放手,今日得罪伊文騎士,最嚴重不過是挨頓軍鞭撤職滾蛋,可若不遵男爵的命令,自己下場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聽着又一個手下捂頸瀕死的啞聲,以一敵二,正絕望中苦戰的羅恩,被少年的尖叫驚得分神。
“.肯斯!.布蘭登!!”羅恩稍有差池,轉瞬就被領主近衛的槍戟刺倒在地。
“——啊!”伊文怒到了極點,他不顧身上的痛苦,右手揪住軍士胸甲側漏出的內襯,大吼着將其甩脫,解放了右臂。
側身一松,騎士趁機扭身揮拳,砸翻了左邊一人。
擺脫束縛的左臂順勢,把背後壓着的士兵肘飛出去。
剩下一個壓着雙腿的士兵見狀,突然張嘴發出慘呼,像被無形之力踢開似的,噔噔兩步倒退着倒地,趴下找了個合適的姿勢,閉上眼睛不敢再聞領主的家事。
沒管那主動退走的士兵,擺脫束縛的伊文蹬地而起,沖入人群撞開一名近衛,瞬間拔出佩刀挑開那朝羅恩刺下的槍戟。
他匆匆轉身,橫刀攔在倒地的難民首領面前。
得到喘息機會的羅恩,這才有機會艱難爬起,拖着一旁的布蘭登,與此行被騙入塔堡的最後幾個倖存的手下,退至廊柱邊,背靠而立。
抬眼望向已經倒在血泊中抽搐的同伴,還有其他難民團伙的頭頭,以及逐漸包圍而來的沙泰士兵,羅恩慘笑。
衛兵團團包圍,而自己的隊伍,此刻恐怕還在城牆上,等着被划編為領地軍民的好消息。
這消息.沒準還真做不得假。
只是他們這些難民隊伍的領頭者,看樣子不被計算在內。
沒想到沙泰男爵不知何時跑回了城鎮,還假借伊文的名義,召自己等人進堡議事。
無恥陰損的傢伙悲哀的唾棄着,羅恩攬緊身旁痛苦蜷縮的少年。
自己死了便死了,他的命早在妻兒被殘害后就已經該逝去,只是這孩子被自己連累.寶座上的胖男爵,鬍鬚隨肥臉上的惱火而揚起,猛的拍着扶手訓斥次子:“才幾天不見?你瘋了嗎?為幾個下賤的暴民,違逆你的父親,你的君主?”
沙泰男爵不明白這逆子吃錯什麼葯,非攔着自己殺雞儆猴,尤其是那威脅過自己的難民領頭者,必須得死!
他不反對收編那幾千賤民,正好死傷近半的居民需要補充人口,但不趁這幾千人沒擰成一股勢力,殺掉領頭者,打散成型的外來團體,待將來這幾千人做大,自己到時候要平添多少麻煩?
緊握長刀的伊文,呼吸如拉風箱般沉重,體內尚未癒合的傷勢彷彿再次崩裂,但他無心感受這股疼痛,那彷彿燃火的雙眼,從未有此刻這般,鄙夷而憎惡生父的面目。
“瘋了的是你,父親.你口中的賤民曾與我站在城牆上,並肩面對死亡,他們與我一同保衛城鎮,挽救了沙泰。
而你,拋棄領地,領民,妻子,兒子,還有我的妻兒,只為能在船艙內多運走哪怕一箱財寶.今日,你羞辱我的名譽欺殺這些共同捍衛沙泰城的戰士,我恥於你的卑劣。”伊文騎士羞憤中咬牙切齒.“你這畜生!!”沙泰男爵眉頭挑起,勃然大怒:“你跟着塞芬男爵那麼多年,只學會了忤逆君父嗎?”
他發現這從小被送去盟友家族當侍從,接受了十多年騎士教育的次子,當真是被教成了愚不可及的傻子。
雖然本就不待見這經常的愚直頂撞自己的小兒子,但過去對其表現的忠誠和勇武,也還算滿意。
一個榆木腦袋的家族成員,用來鞏固自己,以及其兄長未來的統治,可謂十分合適。
但現在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言行,沙泰男爵無法容忍權威被當眾挑釁,即使是親兒子也不行!伊文並未對父親的質問感到羞愧,有着曾侍奉的塞芬男爵言行對比,他更加厭惡起這個,背叛了家人和領民的生父。
“.忤逆?不,是我將你棄絕父親,你不配做我效忠的君主。”騎士的目光,此刻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
沙泰男爵聽了這話,怒極而笑,沖反目的逆子森然道:“好好個混賬東西,背棄主君,我現在剝奪你的頭銜和領地!你將被貶為罪民!”
“領地儘管拿走就是。”
做出覺悟的伊文不為所動:“但我的頭銜,乃是塞芬大人冊封,沒有違背大誓,即使你為我父也無權剝奪!”
深呼吸,年輕的騎士對男爵近衛們,抬起長刀。
“以名譽發誓,我會用生命履行對身後之人的承諾,要殺害他們,今日你們就從我屍體上踏過。”
羅恩捂着傷口,看那年輕騎士守在身前的背影,胸中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就算是自己曾侍奉的那位騎士,也沒有如此對待過他.領主近衛們握着武器面面相覷,人臉面具下的表情十分為難,有些進退不得。
有着長久以來,對沙泰男爵那德行的了解,他們隱約對面前的男爵次子心生敬意。
但也僅此而已,近衛們不會為尊敬違逆領主,搭上自己的富貴,僅僅是感慨.剛直的“費魯劍”易折,堪塔達爾人還是用“烏利亞刀”為好。
沙泰男爵氣得臉上肥肉都在顫抖。
他朝猶豫的近衛們大聲催促:“愣着幹什麼?拿下這蠢材,死活我都恕你們無罪,趕緊動手殺掉那幾個礙眼的賤民。”
近衛們嘆息,舉起武器,就要嘗試儘可能先制服擋路的伊文騎士。
嘭!一聲震響。
本該被外面士兵嚴加把守的大門,被猛然推開。
那突兀的聲音像暫停鍵,讓氣氛凝重的大廳中,所有人紛紛望去,原本嘈雜的聲音略微沉寂。
沙泰男爵驚疑眺望,瞧見了兩個陌生的身影步入大廳。
他奇怪,外面的衛兵,怎敢沒有自己命令,便允許外人半途闖入。
推門而入的萊昂,視線掃過大廳。
成群的沙泰士兵.難民戰士的屍體.陌生的重甲武士.被包圍在廊柱的伊文騎士、羅恩、小布蘭登.他最後才望向領主寶座上,那身着堪塔達爾華服的肥壯貴族。
不用開口詢問,只是嗅到眼前劍拔弩張的血腥氣氛,萊昂便理解了一切。
盯着身穿板甲的青年騎士和嬌小少女,沙泰男爵皺眉,昂起下巴喝問:“什麼人?你是哪裏來的騎士?為何擅闖我的堡壘!”
萊昂並未回答,緩步向前,低頭打量那幾具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他記得這些人曾在城牆上奮戰,也曾在戰後,對自己膜拜和感激。只是,他們沒倒在死者的屍海中.卻死在了生者刀下。
看到又去而復返的兩位騎士,羅恩心跳加速,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大人大人!救救我們!至少救救布蘭登!”
伊文退後幾步,睜大眼睛,莫名有些安心下來,激動憤恨的表情放緩了些許。
難民首領的求救聲,讓沙泰男爵倍感惱火和莫名其妙。
他正在火頭上,此刻又被擅闖大廳,還無視問話的黑髮青年,更激怒了幾分。
心中顧忌是不是其他領主派來的使節,胖男爵提高嗓門:“我再問一遍,你們是誰?報上來意!”
微微前傾肥胖的身軀,他看着自己正處理到一半的“安內”事務,話鋒一轉:“.不管是誰,以沙泰領主的名義,我要你們現在離開我的大廳。”
話音落下,沙泰男爵終於看到對方轉回視線,似對自己的話有了反應。
萊昂沒有依照吩咐,他打算結束這場鬧劇。
拔出腰間的長劍,黑髮騎士徑直走向前方的領主寶座。
如此明顯的敵對行為,讓沙泰男爵一驚,轉而怒喝:“放肆!衛兵!給我殺了他!”
聽着領主發出的命令,原先可謂言聽計從的沙泰士兵,卻沒有一個膽敢上前半步。
阻攔那兩位諸神的使者?想起從天而降的雷霆.尤其是那金髮女武神的恐怖和凶暴,戰士們抬起矛尖,垂下刀劍,腳步避之不及,嘩啦啦的後退,生怕擋住二人的前進。
“該死,你們?.你們在幹什麼?!你們要背叛我嗎?!”
沙泰男爵意識到不對勁,慌了起來。
瞧那些不聽命令瘋狂躲開的衛兵們,沙泰男爵來不及疑惑,見持劍的黑髮騎士越來越近,臉色大變的站起身,朝親信呼救。
“近衛隊!攔住他們!”
“保護領主!”剛返回沙泰城的重甲武士們不知這群士兵,為何被那區區兩人嚇得反應宛如變節。
身為男爵近衛,他們盡職的調轉兵刃,撞開擋路的士兵人群,奔到台階下拱衛,沙泰男爵心弦一松,有了足夠的安全感,提氣罵道:“去殺了那狂徒!”
幾個近衛舉起長刀和槍戟,結伴沖向提劍走來的黑髮騎士。
走過兩側衛兵避讓出的道路,萊昂輕喚:“.奧莉薇婭。”
金髮金瞳的少女聞聲,大步越過戀人身側。
嬌小的身軀一矮,包裹脛甲的雙足便猛踏地板,鱗甲戰裙拖曳飛舞。
——呼!
近衛驚愕那束髮女孩疾風般的速度,背後驚得一麻,匆忙劈下距離判斷失誤的戟刃。
沒有砍中,但手感一沉,未看清來這的動作,他已經被金髮少女欺進了右前,更瞥見對方的鐵指抓住了槍戟前桿。
腰身感到隔着厚厚的甲胄一震,近衛的視野在下一秒騰空而起。
奧莉薇婭緊握長戟,奪過長柄的主導權,用力橫揮,掀飛了面前堪塔達爾武士的身軀。
“——啊!”近衛驚呼中武器脫手,整個人被甩向人群。
鏘!電光火石,少女旋身倒持搶來的槍戟,一記脆鳴,叉住攻來的長刀,順勢左手砸下尾桿。
嘭!第二個近衛倒飛出去。
雙手一轉持正槍戟,她舞出可怖的破空之風,掄向前方擋路的近衛乒乓聲大作。
一根根武器脫手,一柄柄刀刃扭曲.少女如雄獅撲入羊群,橫砸豎揮,虎虎生風的沉重槍戟面前,沒有一合之敵。
領主的近衛隊人仰馬翻,鎧甲擦着地板,呲溜撞入兩側的士兵,一個個痛呼着摔在殿壁與廊柱之間。
茫然的衛兵們退得更遠了些,聽着心驚肉跳的咚隆咣當聲,他們慶幸沒有去擋住女武神的去路。
瞪大駭然的眼皮,沙泰男爵驚恐中發現大事不妙,試圖從座位前逃跑。
倉皇的轉身,他突然手腳冰涼。
那拎着長劍的黑髮騎士,不知何時,已來到了身側。
“你到底是誰!你想幹什麼?!傷害一位領主!我的家族不會放過你!國王不會放過你!”
腳步後退,盯着那殺意刺骨的漠然黑眸,沙泰男爵的嗓音幾乎變調。
慌亂中拔出腰上鎏金鑲石的寶刀揮舞,可荒廢數十年的稀鬆武藝,讓他的動作十分遲鈍。
一聲慘叫,劇痛讓沙泰男爵抱起右手,寶刀叮咣作響的從台階上滑下。
“等一下!誰派你來的!我可以給你十倍!不!百倍!!
來人!救我!!
保護你們領主!伊文!伊文救我!!別!別.嗚——!!——.”
不遠處的伊文閉上眼眸,失望透頂的年輕騎士,並非為那可鄙生父的死去而哀傷,只是不想看到其可悲的模樣。
求饒與求救戛然而止。
絞落寶刀的鋼劍,貫入對方心臟,染血的寒芒,從沙泰男爵背後利落的穿胸而過。
“想到你也可稱騎士,我就為這頭銜感到不值。”
一道利刃擦過筋骨血肉的噗聲,萊昂抽回長劍,振轉劍柄。
尚帶餘溫的鮮血從劍鋒甩下,斜灑於寶座。
沙泰男爵肥胖的身體失去了力氣,後仰着從高階上嘭聲滾落。
湧出的血泊匯成了一灘.瀕死的喉嚨嗬聲漸漸消弭。
沙泰城君主被殺,大廳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感到不知所措,沒人呵斥如此大罪,也沒有人想為死去的領主報仇,無論是他的近衛,還是他的妻兒.拄着槍戟守在台階下,奧莉薇婭眼眸微垂,看了眼那具已經死去的男爵屍體。
少女的金眸似若有所思。
將振去血跡的長劍歸鞘,萊昂站在領主寶座旁,環顧大廳。
他看了看還怔怔望着其父屍體的年輕騎士:“沙泰城男爵,被一個奧蘭德的獅鷲騎士所殺。
現在開始,伊文爵士就是新的沙泰城領主。
誰有異議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