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殺生仙王（下）
第399章殺生仙王（下）
靈氣復蘇600年後，第四尊仙王巨頭復蘇。
仙罡，浩瀚無際的東海一隅，傳說中古老的三仙山之一，方丈島中央仙宮內。
血色琥珀里的少年睜開眼眸的剎那，一股震動萬古青天的恐怖殺氣宛若大星破滅般轟然炸開，洶湧激蕩，滔滔起伏，席捲六合八荒。
數十仙罡大陸鍊氣士之肉身，頃刻爆為一團團血霧，肉與骨都不存了，以至於開山劈水的法器都似沙捏般湮滅了。
方丈島上，花草蟲鳥、山石樹木，森羅萬象都灰飛煙滅了，也就那隻肉身堅硬程度堪比天仙的巨大仙鶴遁逃了出去，於凄厲鶴唳聲中震翅，瞬息飛遠，長空下灑落大片赤霞燦爛的血。
“咚咚咚！”
生機全無，一片靜謐的島上驀然響起腳步聲，太可怕，彷彿大地音律。
最終，那位俊美少年走出中央仙宮。
莊嚴肅穆的宮殿，在他身後隆隆倒塌，瓦礫一地。
“終於等到這一天！”
一身血色甲胄的少年，眯起猩紅眼眸遙望碧水藍天，片刻后，他頎長身軀衝天而起，抵臨長空。
熾熱的海風，吹起他滿頭濃密烏髮，猶如一條黑河。
兩顆血瞳，冷冷凝望着東荒離洲的方向。
“刃來！”
他氣沖斗牛，喝出這樣兩個字，讓青天與大地都抖了三抖。
億萬里之遙，北寂寒洲最深處，綿延無盡，巍峨高聳的遠古冰川深處，轟隆一聲大地震，三件全面復蘇的極道仙兵沖了出來。
一桿血色戰矛、一柄殺劍、一柄天刀，它們綻放不朽的光輝，劃過浩瀚雪域，馳過無垠大地，極道仙威鋪天蓋地，震撼人世。
這一瞬，太多人於悟道中驚醒，睜開眼睛，遙遙望向東海深處。
溟濛汪洋，血色澎湃，將整片大洋都浸染成了猩紅，末世降臨一般。
少年血色甲胄森然，戰劍懸於左，天刀佩於右，他手持血色戰矛，戰意沸騰，邁動步伐，山川江河都在腳下。
一步便抵臨大慶王朝寶瓶州，太行山脈上空。
“燭陰！滾出禽窩領死！”
如此呵斥，道音隆隆，震蕩十方，眾生驚懼。
要知道雷帝與烈陽仙王轉生復蘇日，可從未敢託大，主動前往周山尋那尊古神麻煩。
便是招搖山的古今天尊，自斬重修三次，古來最強仙王之一，復蘇后也只隔着數千萬里之遙，與那位對視了一眼。
未曾想這第四尊仙王巨頭竟如此霸氣，剛復蘇便召來極道仙兵，欲要攻上鎮壓那位的帝山，令人瞠目結舌。
要知道，仙王巨頭作為這座宇宙的究極、最強，轉生后連天道都做不到讓他們瞬息重臨巔峰。
得數百至兩三千年的沉澱，才能重新君臨天下。
那位不簡單，成長速度嚇人，曾力戰雷帝與烈陽仙王，讓兩尊巨頭灑血長空。
這也是一些老天仙推測，古今天尊復蘇后，為何選擇蟄伏，而沒有前往帝山一戰。
可今日，第四尊仙王巨頭復蘇后，沒有蟄伏，而是一步橫跨億萬里，降臨帝山前，直呼那尊古神名諱，毫不客氣，霸道到極點。
“殺意洶湧，茫茫無邊！這是……殺生仙王？！”
“真的是他！起源大陸最強巨頭，殺生仙王，遙遠歲月前，曾率寂道一脈殺上天庭，被仙帝鎮壓悠久歲月！”
“太初紀的王！曾掀起一場波及大半座宇宙，幾乎埋葬蒼生的血劫，不亞於仙神大劫！他歸來了！”
“殺生仙王啊，世所公認的帝下第一人，曾弒神，打破混沌古神單挑不敗的神話！”
“吾主！！”
突然，一聲大吼響徹天上地下。
北寂寒洲上空，七道仙影懸在那裏，吼聲發自風雪廟十祭之首的驚朮司命。
他遙望東荒離洲上空那道血色身影，熱淚盈眶，其餘六人也不禁淚灑長空。
這是他們的王，威壓三界六道，是這座宇宙自誕生萬古來，除卻那位，第二個敢挑戰天庭權威之人。
更是震古爍今第一個，率領部眾殺上九天，打進凌霄寶殿的人，一身錚錚傲骨，縱使於斬仙台被劍斬斧剁，於天雷池受劫十萬載，也未向天庭低下那顆高傲頭顱。
仙罡遠古那次仙神大劫，仙王巨頭陸續喋血，亦是殺生仙王，幾乎拉着那位同歸於盡。
苦苦等待這麼多歲月，今日，他們的王終於歸來，還是那樣，霸道無匹，睥睨一切。
面對部眾的呼喚聲，東荒離洲上空的少年心如鐵石，自始至終未回頭望一眼，與將部眾視作袍澤的雷帝判若兩人。
好似除了戰鬥以外，這世間再無一物能入他法眼。
——
此刻，周山洞窟內，阿飛、蒼雪、雷動，還有豬皇與雪娘，都被驚醒了，感受到了那股於天地間波動的殺意，讓人毛骨悚然，神魂都欲裂開了。
蒼雪早已覺醒九幽素陰女帝記憶，她目露驚恐，盤坐的嬌軀顫慄，不能自已，完全不受控制，宛若兔子直面獅虎時的本能一樣。
“師父，是王震！殺生仙王王震！”
豬皇：“比之招搖山的古今天尊如何？”
蒼雪：“這位比古今天尊還要強，是這座宇宙時光長河中，唯一打上天庭的人！”
“與師父是古往今來，唯二反了天庭的人！”
“上過斬仙台，仙王之極道仙兵、古神之極道神兵，甚至於仙帝帝兵，都奈何不得。”
“進過雷池，沐浴世間最具毀滅性的紫霄神雷，分毫未損。”
“他甚至還曾弒神，不止一尊！”
“好幾尊古神，被他斬殺一世又一世，無奈藏身混沌不敢踏足宇宙半步。”
“古今天尊為古來最強仙王之一，而這位，世之推崇帝下第一，最強仙王，沒有之一！”
不止豬皇，連阿飛、雷動、雪娘，聞聽也汗毛倒豎，驚恐顫抖，這般傳說中的人物，連直面都做不到，何談兵戈相向。
“師父！”
阿飛望向朱九陰，憂心忡忡。
時間真的太短了，阿飛轉生后踏上修行路，不過區區一百四十來年，至今仍卡在成仙劫這關，是周山幾人中，道行最微末的。
連天仙都不是，大敵卻已至山前，狂妄叫囂，阿飛深感焦慮與無力，一時亂了方寸，坐立難安。
這種關頭，朱九陰的沉穩與平靜，便顯得彌足珍貴了。
三個徒兒，還有豬皇與雪娘的心急如焚，朱九陰都看在眼裏。
畢竟是帝下第一，曾與張百忍慘烈廝殺過，心急如焚、坐立難安，神情間寫滿恐懼，才是正常。
“豬皇。”
“本皇不在！”
朱九陰看向豬皇，冷漠道：“你且出關迎戰！”
豬皇怔愣，滿臉的難以置信，懷疑聽錯了，“我？！”
朱九陰：“對，就是你，且代阿飛……”
豬皇乾脆利索，狠狠一頭便將自己撞暈在洞壁上。
‘轟隆’一聲，碎石簌簌，墜落一地，整座周山都似顫了三顫。
豬皇用了全力，天仙境一重天的肉身，腦袋竟然撞破一個窟窿，粘稠的血與白花花的腦漿摻雜一起，流淌了出來。
阿飛、蒼雪、雷動、雪娘四人看呆了。
朱九陰：“雪娘，帶上阿飛，蒼雪，還有動兒，出山迎戰！”
很快，四道驚鴻飛出洞窟，於太行山脈高空拉出四條絢爛的虹。
朱九陰已將燭龍神藏開啟了七七八八，祂了解殺生仙王。
雷帝、烈陽仙王、古今天尊等仙王巨頭，自詡頂尖層次生命體，莫言凡人，即使渡過三次天道劫的無暇天仙，也入不了他們眼。
看人間如看螻蟻，漠視芸芸眾生。
凡人若不敬，他們會出手懲戒，一指落下，天崩地裂。
但殺生仙王卻是那個例外，他雖說同樣漠視萬物，然生平從未斬殺無辜，便有跳樑小丑於眼前耀武揚威，他也不會抬手湮滅。
真正的強者，從不會於斬殺弱小中獲取樂趣、優越感。
殺生仙王做到了，他共計自斬重修過六次，是擁有七彩道陽的帝下第一人。
從不屑俯視弱小，從來只與仙王斗、與仙帝斗、與諸神斗，他為戰而生，譜寫了一段獨屬於他的、壯懷激烈的燦爛青史，是人人敬畏的最強仙王。
朱九陰曾有百世身，都是被殺生仙王斬殺的。
他不會於朱九陰轉生之初，尚弱小時便出手，次次都是朱九陰二次大道劫后，進行極盡一戰。
朱九陰早已認可了他，一名合格的、純粹的、不可多得的敵人、大敵。
他不會踩死一隻螻蟻，同樣的，不會斬殺阿飛、蒼雪、雷動，還有雪娘。
因為不配。
朱九陰只想藉著這次千載難逢之機，提前讓周山幾人，直面仙王巨頭，而不是臨陣磨槍。
當真朱九陰要渡蛟龍劫時，諸仙王攻上周山，阿飛幾人決計瞬息落敗，估計連手中刀劍都持不穩。
——
近了，阿飛四人，終於得以一窺仙王巨頭真容。
他太年輕了，濃密烏髮自然披肩，仿若黑瀑垂滿整面後背，兩側腰間懸佩白刃與天刀，手持血色戰矛。
劍眉斜飛入鬢，細長眸子中，兩顆血瞳綻放寒光，冷冷掃過阿飛、蒼雪、雷動、雪娘四人。
不出朱九陰所料，雷動、雪娘，甚至於九幽素陰女帝的蒼雪，手掌顫抖的連黑纓槍、素雪劍、流霜與風切雙刀都幾乎握不住了，要掉落下方大地。
紅血劍被朱九陰合葬給了太平，所以阿飛雙手空無一物。
可少年，藏在袖中雙手，也在發抖，根本控制不了。
殺生仙王的目光太可怕，太銳利，彷彿兩柄犀利天刀，掃過四人脆弱不堪的靈魂。
“哼~”
殺生仙王冷哼一聲，“燭陰墮落了，自己如鼠，龜縮窩中，派你們幾隻螻蟻送死！”
忽地，他眸光一凜，猩紅血瞳凝望蒼雪。
情不自禁，以至於蒼雪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的腳步，下意識倒退着。
直至驚覺，才止住步伐，被嚇出一身冷汗。
彷彿深山老林中的野山雞，但凡聞聽一點響動，便會凄厲叫着，振翅飛逃。
面對殺生仙王，蒼雪就是那山中雉雞。
殺生仙王明顯看出了蒼雪身上的端倪，他冷笑一聲，“媧皇當真好算計！”
雷動梗着脖子，強壓心頭排山倒海般的濃烈懼意，大聲到近乎破音，“王震小子，看出來了吧，我跟你說，我二師姐可是媧皇宮的九幽素陰女帝！”
“勸你識相，速速退避，否則我師姐斬你人頭當夜壺！”
蒼雪嬌軀一顫，轉頭狠狠剜了雷動一眼，阿飛與雪娘也側目，未曾料到這個周山小師弟竟如此生猛。
“哼，九幽素陰女帝？！”
殺生仙王不屑，“媧皇宮中一小小采露女童，也配稱帝？貽笑大方！”
“不想死就滾回鼠窩中去，蟲子一樣，污了我的眼！”
雷動氣的牙痒痒，打又不敢，懟又懟不過，憋屈的要命。
阿飛：“師妹，風切予我，作為……”
“王震小兒，你放肆！”
驀地一聲怒吼，嚇了阿飛四人一大跳，竟是豬皇，再也忍不住了，拎着一根猙獰狼牙棒，剎那越過阿飛四人，向著殺生仙王便衝殺而去。
可惜，‘啪’的一聲脆響，殺生仙王扇蚊子般反手一巴掌。
徑直抽碎豬皇滿嘴犬齒，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橫飛，人在半空，口鼻噴血，墜落山澗，沒了動靜。
“敢傷我豬皇叔！”
雷動吼叫着揮舞黑纓槍沖了上去，還未靠近，便被殺生仙王劍指殺光貫穿額心，深紅的血迸濺，晶瑩的骨頭都裸露出來了。
雷動也重傷了，如折翼鳥兒，從高空墜落。
阿飛、蒼雪，還有雪娘，感應到了豬皇與雷動氣息，雖說微弱，但尚不致死，也就放心了。
“師妹、雪姨，別怕，直面恐懼！”
阿飛手持風切刀，蒼雪緊握流霜，雪娘則將素雪劍出鞘。
三人壓下心頭驚濤駭浪般的恐懼，同時衝殺而去。
這一幕，令殺生仙王回憶起太初紀。
那時他本一介凡骨，祖輩十幾代人都沒走出大山。
某一日，小村落忽有天外來客。
自稱鍊氣士，是高不可攀的山上人，降臨小村落，是為了收根骨靈氣充盈的侍奉奴僕。
村落一十七個適齡孩童，那鍊氣士收了一十六個，唯一落選的，便是殺生仙王。
“嘿，王震，我要去山上侍奉仙師啦，至於你個既稱爺爺又叫爹的孽種，就老死這座囚籠吧！”
殺生仙王就想，那位鍊氣士，或許就因為自己的爺爺，又是自己的爹爹，自己娘親，又是自己姐姐的原因，才導致落選了，沒入仙師法眼。
面對一村人的冷嘲熱諷。
面對一臉好奇的仙師，專門跑到家中採訪那個殺生仙王既稱爺爺又是血脈意義上爹爹的老頭。
仙師問，‘當年你究竟懷着怎樣一個心情，選擇去凌辱你的親女兒？’
‘這孽種真是你兒子嗎？’
老頭沖仙師露出諂媚的笑，“我女兒出落的越來越水靈了，可惜，這破敗村落，賣不上好價錢。”
“我就想着，既然賣不上好價錢，那倒不如便宜了我。”
“至於這孽種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我也不知道。”
仙師好奇，“怎會不知道？”
老頭，“因為我女兒，被村裡男人睡遍了，直至病死那夜，猶在接客。”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面對仙師，殺生仙王亦如此刻阿飛、蒼雪、雪娘一樣，充滿深深畏懼。
可最終，殺生仙王還是用剪刀捅穿那位鍊氣士的心臟。
在凡人眼中，鍊氣士，即是餐風飲露的真仙人。
而年僅九歲的殺生仙王，以凡殺仙，古今未有。
親眼看着那位鍊氣士於絕望中痛苦咽氣，殺生仙王再也不懼任何人、任何事物。
他先殺血脈意義上的父親，逃進深山，僅憑摸屍鍊氣士的一本小冊子，推開修仙界的大門。
於十三歲那年回到村落，將村中十一戶人家，男女老幼，雞犬不留，統統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