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好久不見
葉羽芩聽出喬伊言語中的暗諷,穩定下情緒,職場上練就的禮貌恰到好處,“謝謝。”然後她優雅地從名牌包抽出請帖遞到溫心面前,“師妹,希望你能來參加。”
溫心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某物刺痛雙眼,跟喬伊的反應一樣,她剛才看到兩人站在一起的第一秒以為兩人只是湊巧一起過來,即使那樣親密,她居然還能自欺欺人地否定。
現在真相大白,卻又不可思議,一直在慕以深身邊的居然是葉羽芩。
六年前和他分手,而葉羽芩陪了他六年,不對,不止六年。大學時候的他們是同一班的,葉羽芩曾經在他們交往之前就對她說過她喜歡慕以深,之後溫心故意跟慕以深提過她,但他只輕描淡寫地說有她就夠他操心了,哪顧及得了別人,不是甜言蜜語卻讓她開心了一整天,那時溫心對他深信不疑,她也知道要是慕以深對葉羽芩有意思,還能有自己什麼事。
淡粉色請帖上兩人姓名的首字母金絲鑲嵌,更加耀眼炫目,彷彿提醒着溫心不得不接受真相被揭露后殘酷的結果。
溫心緩下心神去接她手中的帖子,誰知喬伊一把搶先奪過,面帶微笑,語氣里卻透出几絲冷然,“葉師姐的訂婚禮,我們一定準時到。”
一直沒發言的田甜順勢也插了進來,“對,對,葉師姐,你的婚禮,我們一定參加。”
喬伊一記白眼丟給她,暗斥她說了什麼狗屁“婚禮”。
“走吧。”慕以深低沉的嗓音打破三人的僵持,邃遠的黑眸掠過三人停留在溫心那,然而只那麼一秒,他的視線轉向抓着溫心衣角的笑笑,單純的小孩好像感覺到了那冷冰冰的眼神,下意識地挪動了一小步,往溫心身後躲。
小男孩的眼神舉動盡數落入慕以深的眼底,他不動神色地收回視線,沒再看任何人一眼,腳步從容,走到溫心身側時,不帶一絲留戀,就這樣擦肩而過,帶起的微風拂起她肩邊的幾縷長發。
溫心,現在的你恐怕連陌生人都不如吧,陌生的你起碼是他曾經的學妹,此刻他連最起碼的一聲招呼都不願意施捨給你。
她的心瞬時跌入萬丈冰窟。
溫心僵硬地轉身,望着遠去的背影,一如六年前那道決然轉身的人影,她動了動腳步卻又猶豫不前。
“小心.....你.....”短暫幾秒后,喬伊看到身旁的人快速追了上去。
前方,一輛黑色車子停在路邊,溫心絲毫沒有遲疑跑了過去,敲了敲暗黑的窗戶。
副駕的車窗降下,裏面的女人唇邊剛剛漫起的笑意一時來不及收住,她愣了愣問道,“溫心.....有事嗎?”
“葉師姐,我想跟他說幾句話,三分鐘,三分鐘就好。”溫心語氣略帶急切,又似在懇求。
葉羽芩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轉向駕駛座的男人,低聲問,“以深,你看.....”
慕以深雙眸直視着前方,目光遙不可及,隨後他倏然反握住葉羽芩伸過來的手,彎了彎唇,“等我。”
“好。”葉羽芩展眉一笑,隨即在他臉頰落下一吻。
車外的人黯然低首,眼眸一垂。
這是去咖啡館的必經之路,也是他和她曾經一起走過最多的一條路。
這裏,他曾經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地打翻過她的東西,她藉機向他索要賠償,而他竟爽快地答應了。
現在,站在同個地方,溫心思緒萬千。
“還有一分鐘。”頭頂,熟悉的聲音冷冷打斷她的漫遊神思。
“寶貝,你還有一小時”,耳邊猛然響起了另一個久別深遠的聲音,是當初的他說的,然而語氣與此刻截然不同。
溫心微咬住下唇,隱退眼裏的霧氣抬首,動了動嘴唇,“慕.......”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
“時間到了。”他淡然打斷她,眼裏全然無波,腳步已經往前邁去。
溫心一時情急抓住了他的手腕,一股暖流瞬時傳入她的掌心,怔忪之間,她忘了要說什麼。
“溫心,都結束了。”他看着她平靜地說。
他淡淡的話語裏,溫心卻能感覺到清寒的冷冽,乍然之間,她又看到了他深邃的瞳里是前所未有的冷漠疏離,心中想說的話一下梗塞在喉,難以啟齒。
她的手不自覺地越扣越緊,他眸里似乎漸漸透出了一絲絕狠,然後使了力道扯開她的十指,手觸及到的那股冰涼,他毫不在意,終於他毫不猶豫切斷了和她僅有的一絲牽連,背對着她冷冷道,“溫心,一切早在我們分手后就已經結束了,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沒有意義。以後再見,你只是我的師妹,僅此而已。”
溫心的目光始終緊鎖着那道移動的背影,終於,哽咽在喉的話在他即將走遠時自動從口中逸出,“師兄,好久不見。”
慕以深驀然停住,片刻后他沒有轉身,瞳底深處散發出來的寒光更加冷然了幾分,唇邊微微彎起的弧線似在冷嗤,口中吐出的話字字如冰霜,“好久不見?溫心,你忘了我說過的話嗎,我們之間......沒有‘好久’。”
他的話瞬間猶如寒刃一層層挑開她的五臟六腑,整個身體彷彿被架在嚴刑拷具上慢慢凌遲,劇痛到無以復加,連帶很久沒有發作的頭痛相繼襲來。
此刻,她已然徹底絕望,心如死灰。
車子絕塵呼嘯而去,轉瞬即逝在路口的拐角處。
溫心仍舊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僵直的身子在刺骨的寒風中孑然獨立,皚皚沉靜。
喬伊無聲地站在她身後,他們最後的談話,她聽到了。
良久,喬伊走了上去,抱住她,“小心,哭吧,痛快地哭出來,然後把他徹底地忘了。”
片刻,周圍一切安靜得只剩下低低的抽咽聲。
喬伊安撫着她的後背,任她盡情慟哭流涕,她知道這些年她壓抑得太久,有些事她埋藏得太深。
良久良久后,抽泣聲漸漸消去,幾片泛黃的枯葉隨風緩緩落地,溫心凝視着那處轉角沙啞自喃,“慕以深,我只想說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