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去 回不來(0125)
“也只有山椿能勝任能做好這項工作。”李天九肯定地說。
“書記,這項工作山椿沒法去落實了。我建議還是請袁鄉長具體負責吧。理由,前次我們都說過。我只在這裏提兩個請求。”山椿說。
“你說。”陳書記說。
“一個是化佛老酒坊現目前定的和政府對接的人是朱春霞,希望政府多關照。二個是為使化佛老酒坊原料生產基地與鄉政府的統籌規劃更好的做實做細,我已建議化佛老酒坊成立原料生產部,我想請書記同意把剛撤了職的石慶位讓給老酒坊做這個部的負責人。”山椿很誠懇地說著。
“沒問題。”陳書記和幾個領導交換了下眼神。
“第一件事說完了,我說今天的第二件事。我正式辭去黃蓮鄉人民政府副鄉長職務和黃蓮鄉政府幹部工作。請鄉黨委批准。”山椿拿出了辭職書交到陳書記手裏。
“啊,不會吧。”大家都驚愕的不行。
“領導們,同志們,我章山椿當初一心想當個好乾部,當個大幹部,可奮鬥了十多年,終於當上了,且是人民代表自發的把我選擇上了。我也行使了三天副鄉長的權力,也盡了三天副鄉長的義務。今天又以副鄉長的身份參加了這個會議,並把《黃蓮鄉經濟發展及化佛老酒坊文化實業中長期目標規劃》提交給了鄉黨委政府,也算我對黃蓮人民的一份心意吧。我以後就是一平民老百姓,還請各位多多關照。”山椿站起來一抱拳,八方打躬。
“山椿,你……”陳書記出言相勸,卻被山椿打斷了。
“各位,我不是心血來潮,也不是衝動而為。是考量了我的前十多年的經歷,也分析了我今後的路,還慎重地檢視了我的內心,才做出的決定。所以各位不要為我可惜,也不要勸我。”山椿一臉淡然的笑。然後走了。
大家都沉默了,良久沒人說話。
“我們失去了一個好乾部。”良久陳書記說。
“辭職也好,當這鄉幹部,是很委屈他。”任正丟下一句話也走了。
“真的辭職了?”梅紅坐在床上,孩兒跟着奶奶睡了。
“交了辭職書了,只等批准,然後辦手續,應該很快。”山椿木然地說。
“看來你是下決心了。”梅紅拉過山椿,看着他。
對於山椿的辭職,梅紅是完全尊重他的意見的,她不想自己的男人心裏不舒暢。
這些年梅紅也看出了山椿的性格和思維是不適合在行政上乾的,干,也沒什麼出息。所以,她不糾結。
“我做這決定,是深思熟慮的,也在電話里向你彙報了,你也同意了的。紅姐,不會你後悔了吧。”山椿抱着梅紅。
“遠遠的,別來惹我。我現在是有兒子的人了。”梅紅笑笑,推着山椿。
“哦,有了兒子,就不要老子了?”山椿故意使勁去抱梅紅。
“啊,你誰的老子呀?”梅紅盯着山椿,一臉的笑意。
“我,我當然是我兒子的老子呀。”山椿輕輕地摟着梅紅。
“只是你兒子的老子?”梅紅輕輕地揪着山椿的耳朵。
“是呀,是我兒子的老子呀。難不成還是你老子?”山椿開着玩笑,佔着梅紅便宜。
“你敢?”梅紅揪耳朵的手加了點力。
“沒有吧,我那是疑問句好不好。”山椿說。
“量你也不敢,但你那答案還是錯的,從新回答。”梅紅不依。
“哦,我是我兒子的老子。”山椿說。
“說你錯了,還不糾正?”梅紅佯裝生氣。
“還有啥答案?”山椿無轍。
“哼,難道只是你兒子?”梅紅瞅着山椿。
“哦,我是梅紅兒子的老子。”山椿明白過來。
“正確,加十分。”梅紅笑了。
“你兒了就是我兒了了,我兒子也是你兒子,分那麼清幹嗎?”山椿說。
“那不一樣,說我兒子,我自豪感很強啊,說你兒子,我感覺自豪感大打折扣。”梅紅撒嬌,依在山椿懷裏。
“說正事,我辭職,你是不是后梅了?”山椿又問。
“我才不後悔呢,我男人做的決定,做的事,我堅決支持。”梅紅小鳥依人,小婦人味道盡顯。
“我知道我紅姐對我最好。”山椿說。
“那是當然的啦,你都把人家一個少女變成少婦,又升級成媽媽,就憑我山椿給我升級有功,我也得對你好呀。”梅紅這歪理邪說也太讓人感動了吧。山椿感到幸福溢流,全身溫暖。
“就是吧,媽媽的工作不好做,我試着說了說,從媽媽的態度看,對工作,特別是你這種穩定的,體面的工作是相當看重。”梅紅說。
“哦,那她曉得我辭職了,會傷心吧。”山椿擔心媽媽傷心流淚。
“沒事兒,我慢慢浸,慢慢的給媽媽說吧。”梅紅安慰山椿。
“梅爸梅媽是啥態度?”山椿又問。
“他們到是看得開,觀點是:有能力,幹啥都行。”梅紅說。
“哦,意思是他們女婿有本事吧。”山椿曬皮笑臉。
“我老公最大的優點就是自信,最大缺點還是自信。”梅紅用手指在臉上划著,做着小孩兒們羞羞人的動作。
“嗨,章鄉長,今天的聚會咋過來遲了呢。”山椿走進花間坊茶坊,文大便嚷起來。
“也不晚哈,是你們早了吧。”山椿抬腕看了下手錶,才六點三十分。
“哦,一般來說,六點吃晚飯。你遲了三十分鐘。”文大說。
“六點吃晚飯是你們城裏人,我們鄉下人吃晚飯一般鴨子生蛋。”山椿說。
“哦,鴨子生蛋是什麼意思?”樊誠從裏面從來。
“啊,你現在成都人了,不曉得這個了?鴨子生蛋一般來說是二十二點左右,我們農村以前農忙的時候,那個時間吃晚飯不是常事兒嗎?”山椿和樊誠擁抱了一下。
“嘿,剛說我們農村,現在又來個現代化大城市的擁抱禮,你到是變得快。”韓光明跳出來幫腔。
“呵,你幾副顏色都到齊了啊。”山椿和韓光明握手。
“章鄉長要來,我們不得快點,是吧。”韓光明把大家往裏讓。
“這茶酒樓的菜還行,我們老同學四個,就不拘禮了。隨便吃點喝點。”文大說。
“行,今天我請客。”山椿說。
“你請啥喲,你的陞官酒,我請。”文大笑着給大家潷酒。
“十多年了,才升個副鄉,有什麼值得祝賀的喲。再說,這官也被我罷了。”山椿接過酒。
“啊,罷了是什麼意思?”樊誠聽得十分驚奇。
“罷了就是罷了,我罷了自己副鄉長這官啊。”山椿輕鬆地說。
“哦,真的假的?”文大不信。
“真的,選上了我,當了三天,我辭去了這官,也辭去了這工作。我現在就是一介平民,無業游民,請各位多關照。”山椿把自己辭職的事說了。
“有點突然,前次聚會時也沒聽你透口風啊,怎麼連工作都不要了,受刺激了吧。也沒發騷啊。我妹妹同意了嗎?”韓光明伸手摸了摸山椿的額頭,開着玩笑。
“我說的是正二八經的,沒開玩笑。”山椿正色地說。
“什麼原因?”文大問,覺得這山椿說的是認真的。
“不想幹了,就辭唄。”山椿不想說那些無聊的原因,便輕描淡寫地說。
“唉,肯定是有原因的,不想說,我們就別問。”樊誠說。
“哦,辭了就辭了吧,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當初不就勸你別去考那招聘幹部的嗎,回歸也好。”文大說。
“我也勸過啊,他不聽。當時是李卓鼓惑了他。”樊誠說。
“李卓那傢伙是個另類,當年複習得那麼辛苦,最後臨近高考了,他不參加了,走了。這些年就沒見着他。”韓光明是前幾年考上的大學,和山椿算同校同學,也是天之驕子,很是不理解這些行為。
“就是,一直沒見過他,不曉得在哪旮旯幹嗎?”樊誠也說。
“我知道,在甘肅一個縣中學教書。先那幾年吧,也是沒音信,過後這幾年回來過兩次,平時也不大聯繫,前次來了個電話,說是當上校長了。”山椿說。
“哦,縣中學的校長,不錯。”文大說。
“這傢伙行嘛,一個高中生,當縣中學的校長了。”樊誠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自己農業大學畢業,現如今還是個技術員,平頭。
“李卓這人看問題還是很準的,他當年說有路就走。現在想來於我們這些農門子弟來說,是很正確的觀點。”山椿說。
“這到是,有路就走。”韓光明想起自己當年考上大學,畢業分到縣供銷社,風光一時,做到經理職位,可突然間,供銷社垮了,自己下崗了,現在高不成低不就,看來有路就走才是正道,管他什麼大學生,什麼經理,有路就走吧,這才是實際,這才是生計。
“李卓有今天,與他當年的眼光和思維也分不開,試想我們有誰敢在當年走西北?他是覺得改革開放了,國家雖要知識需要人才,而西北相對落後,那裏有機會。就一個人放棄高考,去了。記得他說當年他說是坐着毛驢車冒着漫漫黃沙進去的。”山椿說。
“確實需要膽量和獨到的眼界。”文大說。
“怎麼打算,你。”樊誠問山椿。
“有點打算,現在還沒最後定。不過,我這人讀書那陣吧,就只想考大學,跳農門。過後吧,當了招聘幹部,就想着有朝一日憑藉這幹部身份能跳出農門。可十多年過去了,還是個平頭幹部,望着從這跳出農門吧,也無望。這裏升了個官,又自己把自己的官給罷了,還把工作也辭了。想來,一事無成啊。很失敗。”山椿淡淡地說。
“你在那黃蓮鄉做的事兒,我們都知道,不錯。前次的《普慈報》游黃蓮系列我也認真的看了,很不錯。不過,也許正如你所說,你不適合在體制內混吧。不要恢心,也不要喪氣。現在這個社會,不是十多年前了,現在是憑本事吃飯,依你的能力,沒問題。”文大說。
“唉,人吧,不認命不行。我怎麼就覺得我這三十年來,一直在為改變我這個人的註冊地而奮鬥而掙扎呢。”山椿喝了一杯酒,似要解愁。
“這個,在我們那年代的人來說,到是普遍如此。我們出生在鄉下,註冊就成了農村戶口,禁錮了。不論我們讀書考大學,還是你們當幹部當初不都為著那戶口而去?有了那城市戶口,就有了工作,不再是農民,就能生活在優越的城市,體面的活着。”樊誠說。
“我們從一個起點出發,從不同的路徑,都是向著同一目標出發的。”韓光明說。
“不過,現在好了,城市戶口沒那麼神秘,也沒那麼被看重了。”文大說。
“那是,當年是唯戶口論,現在逐漸的是能力說話。有能力,就能在城裏生活,在城裏體面的工作。也就是吧,註冊還在農村,身子卻已在城裏安放着。”山椿心裏想着人,身首異也這句話,覺得很符合,很貼切。
“哦,還是有些區別,在城裏農村人還是有很多地方不受人有待見,就業也大多在最低層。”樊誠說。
“一個根深地固的社會問題要改變,當然不是一朝一夕,還得有很多的陣痛,也還需要時間。”文大思考得很深沉。
“其實,我們也探討過,我們為什麼會因為這城市戶口和農村戶口而痛苦,那是因為我們想躍出農門的農門裏人的痛苦。而不是所人農門裏人的痛苦。”山椿這幾年對城市戶口這個問題糾結思考得最多。
“這個說法很正確。還給你加一句,一旦我們不把這個城市戶口看得那麼重,一切都會釋然。”文大一直以來說話做事的心態都是很平和的。
“這些年,我看了,親身體驗了這農字下的滄桑,也看了不少農字下的痛苦,掙扎,苦悶和傍惶。當然,也包括我自己。”山椿想起了這些年農字下的許多人和事,心情很鬱悶也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