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監護人

“老院長，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麻煩您儘快過去，我先趕回去集合了。”

鉚釘鎮孤兒院，前來送信的銀鬃鐵衛說完這話，便告辭離去。

院長室的門外，孤兒院的代課老師娜塔莎正好往這邊走來，看到從裏面走出的士兵，眼中不禁浮現一抹疑惑。

那士兵也驚訝的看了一眼娜塔莎，這名長相溫婉的年輕老師，氣質和下層區的女性十分不同，看着倒像是上層區的大小姐。

但他很快就覺得這種想法有些荒謬，上層區的那些小姐貴族們，怎麼可能下來這個骯髒潮濕的下層，做一名孤兒院的老師。

或許是鉚釘鎮某個小商人的女兒吧。

士兵對娜塔莎笑了笑，便離開了此地。

娜塔莎走到院長室到門口，剛才的士兵沒有關上大門，娜塔莎於是站在門口敲了幾下大門。

“娜塔莎老師，這麼晚過來，是有什麼事?”

一道慈祥和煦的聲音傳來，只是這聲音，似乎在壓抑着什麼，有種淡淡的莫名悲傷。

院長室內並沒有點燈，只有地暖那幽幽的橙黃色光芒，那名衣着樸素，但氣質清雋的老太太，就坐在地暖旁的沙發上。

“老院長，我必須向你反映一個情況!”娜塔莎語氣中帶着怒氣，“今天下午的課，楚牧那小子又曠課了!雖然他腦子聰明，次次都能考滿分，偶爾曠課我可以裝作沒看見。但是，這小子現在都沒來!這都晚上八點了!他自己不當一回事，別人卻為他擔心啊!”

頓了頓，娜塔莎繼續道：

“我下午上課的時候，問了他的同桌小布，小布怎麼也不願意告訴我他去了哪。但就在剛剛，小布哭着跑來找我，求我幫她找哥哥，說楚牧這小子去了礦場，現在還沒回來!

“老院長，我真的想不明白，他一個六歲的孩子，去礦場做什麼？在那裏玩多危險啊！這孩子怎麼這麼頑皮!明明才關他一禮拜的禁足，他怎麼一點都沒改!”

娜塔莎語氣中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怨氣。

“娜塔莎，他並不是去礦場玩。”老院長語氣幽幽道。

“這個年紀的孩子，不去玩還能幹什麼?”娜塔莎皺起眉頭道。

“他去礦場，給那些工頭做工，利用體型的優勢，爬進坍塌的礦道挖掘地髓，一次能賺八個冬城盾。”老院長痛苦的閉上眼睛，“楚牧，就是去礦場干這個的。”

“怎麼會?”娜塔莎震驚的瞪大眼睛，似乎難以接受這個信息，“他，他，他才這麼小的孩子，賺錢做什麼？爬進坍塌礦道這麼危險，我們孤兒院明明會供他一口吃的，他還要賺錢做什麼？”

娜塔莎不理解!出身於下層區，但自幼就被上層區養父母領養的她，自己的童年絕不會想着怎麼去賺錢，自己周圍的孩子也不會有這個想法。

童年，不就是快快樂樂的玩耍嗎？

這時，老院長的聲音再度響起：

“楚牧說，既然長大也是做礦工，現在做又有什麼不同呢。他還說，他們的童年，本就是痛苦的。”

娜塔莎聞言，似乎感覺心中的什麼東西碎裂了。

童年，是痛苦的。

什麼樣的遭遇，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但是，他說的話，有錯嗎？

娜塔莎無法反駁，只覺得滿腔的苦澀。

她過去一直把楚牧當做貪玩調皮的小孩，但現在，她對楚牧有了新的認識。

“娜塔莎，我們做錯了嗎?”老院長的話打斷了娜塔莎的思索，“我創辦這座孤兒院，卻無法給孩子們一條好的出路，甚至給不了他們一個快樂的童年。因為我，讓他們這麼痛苦。”

“老院長，絕對不是這樣的!”娜塔莎看向老院長，只見這名老太太眼中流淌出淚水，在地暖的光芒下閃爍着悲慟的光。

這位來自鉚釘鎮富商家族的千金大小姐，將所有財富，甚至家族的祖宅都獻給了孤兒院的福利事業。

她最偉大的奉獻，是獻出了她的一生。

她終身未婚，曾經的她漂亮明艷，穿着華麗服飾，帶着珍貴珠寶，穿行於上流舞會之間的大小姐。

現在她已經面容老去，樸素的衣着下，包裹着下層區最璀璨的一顆心!

“老院長，我不知道怎麼說，但是，你讓我很佩服，你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如果沒有你，這些孩子的人生只會更加艱難!”娜塔莎上前握住老院長的手，眼中也流出兩行清淚。

她繼續道：

“你說給不了孩子一條出路，但我覺得，這不是你的原因，也不是孩子們的原因。這樣骯髒的下層區，這樣腐朽的貝洛伯格，出生在這裏的孩子，還有什麼出路可言的?”

說到這，娜塔莎似乎做了什麼決定：

“老院長，我想改變這樣的世界。我會一直留在下層區，這也是我原本的志向。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成為孤兒院下一任監護人。”

“孩子，你!”老院長難以置信想看着娜塔莎，搖頭道，“成為監護人的代價，你是明白的，孩子，你還年輕。”

“代價，不過是終身不得組建家庭，無法生兒育女。”娜塔莎抹去眼裏的淚水，笑着搖了搖頭，“老院長，我已經有了一個很大很大的家庭，那就是這座孤兒院，所有這些孩子，都會是我的孩子。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我明明，才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啊。”

老院長聽到這，便心知無法再勸。

在娜塔莎的身上，她恍惚看到了過去的自己，也是這般的倔強。

現在年紀大了，身體機能逐漸退化，她總會想起以前的事。

自己的人生，有很多種可能性。如果沒有創辦這座孤兒院，自己或許能坐在上層區暖氣充足的洋房裏，享受着午後的陽光，穿着柔順華美的衣裳，品嘗精緻的糕點。

這也是當初父親為自己鋪平的道路。

自己當初倔強的選擇另一頭道路，拒絕了輕鬆愜意的人生，錯了嗎？

不，自己這一生，是無悔的!

自己的每一分錢，都沒有花在奢靡的享受上，而是救活一個個小生命!

這種救人的欣喜，是她最初的的動力，也是她一生的信條。

這是她奮鬥一生的事業!她只有滿滿的驕傲，怎麼會去後悔?

而現在，她的事業後繼有人，對方就像是年輕時候的她。她相信這事業會好好的傳承下去，這讓她心中最大的遺憾得到圓滿。

老院長想到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收起臉上的悲傷，說道：

“孩子，雖然我很想把監護人的位置傳承給你。但很抱歉，現在還不能。”

老院長抬頭看向窗外，看向磐岩鎮的方向，露出堅毅如戰士一般的眼神：

“現在，我還需要以監護者的身份，去完成一場戰鬥，迎回我們院裏的小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