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楚昭雲有意識的那一剎那,只覺着四肢百骸無力。
周遭寂靜,她不知道是自己聽不見了,還是本就安靜。
她努力地睜開眼皮,滿目黑暗。
適應了好一會兒,她才能分辨出,不是她看不見了,是深夜無月。
也不是她聽不見了,是房中安靜。
她試着動了動手。
只一動,就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醒了?感覺如何?身體有何處不適嗎?”
段景曜?
她不是在均州嗎?她這是在汴京?
“我……”楚昭雲想起身,結果一抬頭,心口便有些疼。
“莫急,你受傷了,先別動。”
楚昭雲依言放鬆了身體,緩了一會兒,才問道:“我這是在何處?”
“在金大人府上。你先閉上眼,我掌燈,別刺着眼。”
“嗯。”
段景曜起身掌了燈,楚昭雲慢慢睜開眼,滿目都是柔和的燭光。
“我在均州?”
一想到興許是她中箭的消息傳回了汴京,段景曜才來的,楚昭雲便不由自主猜測着,自己興許已經昏迷多日了。
楚昭雲擔憂:“我昏迷了幾日了?杜家滅門的案子破了嗎?”
“昏迷了幾個時辰,白日裏你中箭,眼下是寅時一刻。”
“幾個時辰……”楚昭雲慶幸。
幾個時辰,也不算是耽誤了查案。
那刺客也跑不了多遠。
刺客,應當就是那兇手……
楚昭雲暗自想着。
她的任何神色變化都落在了段景曜眼裏。
見她明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段景曜立即明白了她在想什麼
。
他認真地看着楚昭雲的眼睛,半是安撫半是威脅:“眼下能醒來,是你身子底康健。那箭離着心臟只偏了些許,如此重傷,至少要修養月余才能下榻。否則,以後就算你想如往常那般查案,也是有心無力。”
楚昭雲聽了前半句,還想說什麼,可聽了後半句,她也有些后怕。
傷了心口不是小事,她也怕以後跑跳兩步就喘。
不過……她仔細想了一番,此番說辭極有可能是段景曜哄騙她。
還是明日問問大夫再議!
想罷,她後知後覺疑惑,她才昏迷了幾個時辰,段景曜哪能這般快得了信又跑來均州。
“你怎在均州?”
“去梓州的路上,知曉你在均州,想着過來同你告別。”
“真是巧啊……呵……”
楚昭雲乾巴巴地笑了兩聲。
誰料想只是笑一笑也心口疼。
她倒吸一口氣:“嘶……”
“疼了?”
段景曜擔憂地看着楚昭雲。
見她滿頭虛汗,段景曜急道:“快躺好,別動。”
“疼……看來是失血過多,我竟全身無力。”
“不只是失血過多,你還中了毒。”
“賊子狡詐!”楚昭雲只能生氣地瞪了瞪眼,除了嘴皮子能動,她哪也不敢動。
“是……”段景曜頓了頓,還是決定等抓到了兇手再同她說,省的她多思多慮,“先別想那麼多了,好好休息。”
“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段景曜無奈苦笑:“哪就是瞞着你了?只是想讓你多歇息,
緩緩再告訴你。”
“何事?”
“刺殺你的,並非是杜家一案的兇手,是溫令雅。”
楚昭雲恍悟:“難怪要在弓箭上抹毒,實在是陰險惡毒!”
就在這時,二人聽見門外傳來“布穀布穀”的聲音。
楚昭雲不以為意,以為是鳥兒在叫。
段景曜道:“是余富回來了,我去去就回。”
“別!”楚昭雲剛出聲,就被段景曜按住了肩膀,她的確是有些按捺不住,“是不是抓到刺客了?讓他進來,我要聽。”
“好。”段景曜稍稍提高了聲音,“余富,直接進來吧。”
聞言,門外的人輕輕推開了門。
先是探了探腦袋,低聲問道:“楚大人醒了?”
看見段景曜點了點頭,余富才放心地邁了進來。
楚昭雲動彈不得,只得側着頭看着余富:“抓到刺客了?”
“是,金大人事發后就命人嚴守城門,大人命咱們從銀庄開始搜查,挨家挨戶的盤問,一炷香前,還真把他從一處地窖里找了出來!汴京口音,拿着弓箭!”
段景曜問:“審了嗎?”
“審了,用了手段,他招的乾乾淨淨。是皇貴妃身邊的宮女給了他金子和毒藥,讓他來均州取楚大人的命,他昨日就到均州了,一直暗中跟着楚大人,今日才找到時機下手。他下黑手后往城外跑,沒逃出去,他就找了個荒棄的宅院,躲了起來。”
楚昭雲冷聲道:“看來溫令雅是向韓敬打聽明白了她失寵不是因為皇
后,這是記恨上我了。”
段景曜的聲音,更冷酷:“殺了她,做得乾淨點。”
“是。”余富領命。
他心想,三皇子韓敬在皇子府而非宮中,無聲無息殺一個失寵的嬪妃,簡單。
只是他剛要轉身離去,就聽見楚昭雲焦急的聲音。
“慢!不可!”
段景曜解釋着:“她三番兩次害你,眼下更要是取你性命,溫令雅此人留不得。”
“我知曉,她害我躺在這裏查不了案子,我也記恨她。可是你忘了嗎?要想查清楚韓敬的……她很重要,她得活着,總不能到時候死無對證!”
段景曜眉頭輕蹙,不得不承認楚昭雲說得對。
他一時怒火攻心,只想讓溫令雅死。
全然已經忘了韓敬的身世一事。
但溫令雅傷楚昭雲至此,絕不能輕饒。
上一次,他同盛仁帝告狀,敲打溫令雅。
事實證明這般手段,軟了。
“余富。”
“屬下在。”
“把刺客帶回汴京,帶進溫令雅的寢宮,扒光了,殺了,夜裏扔在她的床榻上。”
“……”
“做不到?”
“能,屬下能做到。”
“即刻啟程。”
“是。”
余富一邊往外走,一邊算計着如何行事。
要他料理了刺客,本沒什麼難度。
只不過就是一想到要扒光刺客,他就覺着這是他今年辦過的最噁心的案子。
皇貴妃娘娘也真是自食惡果,好端端的,招惹段大人和楚大人作甚!
真真是髒了他的手啊……
不僅余富在想像着那情景,楚
昭雲也在想。
她默了默,隨後開口道:“這般,會不會直接把溫令雅嚇傻了?”
“若她真有混淆皇室血脈的膽子,定不會嚇傻。若她沒有那膽子,也是她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