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心無旁騖
府衙。
楚昭雲拿着手裏的信,陷入了沉思。
一般來說,提刑官接到的案子,都是各地推官以文書的形式呈到了提刑官面前。
寫信的,還是頭一回見。
而且她記得烏大人給的手記上,均州推官董玄,是個可靠的推官。
信上的名字,也不是董玄啊!
楚昭雲問周推司:“周推司,這封信,當真是均州送來的?”
周推司點了點頭:“我方才查驗了送信人的路引和薦信,是均州府尹金大人蓋的私章,當是錯不了。”
“金大人……”
“楚大人,我還得去趟義莊,先走了。”
“多謝,哦對了,周推司若是見到望月,讓他來一趟府衙。”
周推司記下了,拿着手裏厚厚的一沓卷宗,就去了義莊。
楚昭雲拆開信,仔仔細細看了兩遍。
看完后她又去了主簿處,細細詢問了主簿均州的府尹,又讓主簿再次核驗了信上的私章后,她這才相信了。
等她從主簿處出來,就看到江望月氣喘吁吁地站在了院子裏。
“楚大人找我……”
“望月,收拾收拾,立即去均州。”
“好!”江望月心中大喜。
自從在雲中府醫館裏醒來的那一刻,他就惴惴不安。
因為他怕,怕楚昭雲因為他在荷花村時的窩囊樣子而不讓他隨行辦案了。
眼下看來,楚昭雲依舊信任和重用他!
“楚大人,均州出了何事?”
“滅門慘案,杜家全府上,主子下人,三十一人,全部被殺。”
江望月倒
吸了一口涼氣:“滅門慘案……既然案子報給了大人,此案定是非同尋常!”
“未可知,因為均州還未查案。”
“啊?均州怎的這般沒有章程,自己不查案直接報給大人?成何體統啊!”江望月不能理解,他又想這其中定有緣故,猜測着,“難道均州的推司推官都是杜家人?”
楚昭雲欣慰地看向江望月:“你猜的八九不離十,信上說,均州推司是個不堪大用的,而均州的推官董玄,是杜家的女婿。”
“董玄也被殺了?”
“那倒是沒有,不過信上說董玄太過傷心難過,無法查案。”
“情理之中……”
半個時辰后,楚昭雲和江望月便騎馬離開了汴京城。
二人一路往西南方向跑着,未過多久,天就大黑了。
兩人歇了一夜,次日清晨起了個大早,趕到均州府衙時,府衙眾人才剛上值。
均州府尹金方善匆匆忙忙迎了出來:“提刑官大人!”
“金大人!”
“提刑官大人一到,下官這心裏才有了底,這整整一日,下官像是過了一年一樣!”
看金方善眼下的烏青,楚昭雲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提刑官大人,咱們邊走邊說。”
“好。金大人叫我楚昭雲即可。”
“楚大人,杜府在東邊。”
金方善年紀雖大,但腿腳依舊利索,他走得極快。
語速也極快:“昨日早晨接到報案,說杜府敞着府門,院子裏都是死人……推官
董玄一聽就暈了過去,下官也是沒法子,這才快馬加鞭給楚大人送了信。”
“驗屍了嗎?”
“下官派人把杜府看守了起來,在大人來之前,怕破壞了現場,是以就派了一名仵作驗屍,說是全府上下都是被利器刺穿了心。”
江望月忍不住問道:“所以昨日早晨杜府什麼樣子,現在還是什麼樣子?”
“是啊,下官不懂查案,只能儘力維持原樣等楚大人來。”
楚昭雲頷首:“杜家還有活口嗎?”
“還有,杜家的外嫁女兒杜若裳,就是董玄的妻子,還活着。她也是昨日聽了噩耗就暈了,昨夜杜若裳醒了,非要闖進杜家去,還是董玄知曉其中利害,攔着她罷了。”
“其他人呢?”
“其他人都死了,最小的才三歲……”
一聽這話,楚昭雲加快了步子。
不多時,眾人就到了杜府府門前。
衙役們將杜府圍得水泄不通。
幸好眼下天涼,杜府里尚未傳出什麼味道。
金方善抬手,顫顫巍巍地推開了府門,“楚大人,府裏頭實在是殘忍了些……”
滅門慘案,豈能不殘忍?
饒是楚昭雲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偌大的院子裏,歪七扭八地躺了七八具屍體。
金方善痛心:“這幾人應當都是杜家的下人,家境貧寒,不得已才入府當下人,誰能料到竟被主家連累,落得如此下場。當真是可憐啊……”
“望月,驗屍。”
“是。”
江望月
立即在院子四周里燃避穢丹以驅趕蛇蟲。
隨後他又燒了皂角和蒼朮,口含蘇合香丸后才靠近了屍體。
楚昭雲觀江望月細心謹慎,便知他已出師了。
一炷香的功夫后,江望月離着楚昭雲三步之遠,開了口:
“大人,在院子裏說嗎?”
金方善連忙說道:“兩位不必擔心,外頭有衙役守着,大門也緊閉了,我看兇手也沒這般膽子蟄伏在此處偷聽。”
“也不怕偷聽,說吧。”
“大人,這八具屍體,誠如金大人所說,致命死因都是利器插入了心口,失血過多而亡。據傷口的創面來看,皆是一刀斃命,這兇手絕非常人,太狠心了,殺人都沒有半分的猶豫!”
楚昭雲贊同道:“不僅狠心,還十分熟練,看來是個殺人老手。”
金方善大驚:“啊!均州從未發生過人數如此之多的慘案,更是沒有未歸案的殺人者,難道是從別處逃竄來的?”
楚昭雲又問:“可有掙扎痕迹?”
“有,人人都有!有兩人指甲縫裏還有麻線,定是與兇手發生了爭執才留下的。大人看,這位小丫鬟身下的血跡拖了這般遠,定是痛苦了許久才沒了氣……”
江望月話落,院子裏一片寂靜。
良久后,楚昭雲出聲:“看這八具屍體倒落的方向,人人都在往府門的方向跑。”
“是啊,定是被兇手追趕出來的,八個人沒有一個人跑出來嗎?如此看來,兇手不止一人……”江望
月忍不住猜測着。
金方善眼裏泛了淚花,他忍不住把自己代入了這八人之中。
嘆氣道:“唉……也不知道當時往外跑或是帶着血往外爬的時候,是何等的絕望和無助……下官無能,竟讓均州生了如此慘案,唉……”